外国小说 其他类型 奉旨嫁人后,相公对我爱不释手完结版小说全章节目录阅读

本书作者

余越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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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试读


北凉王朝。

稀疏雨点落入池塘中,水面上泛起了涟漪,清风拂来,吹动林思棠的衣袖。

她撑着油纸伞,看着眼前郎艳独绝的男子。

是她的未婚夫,此时却满脸痛苦、悲戚的望着她。

因为就在昨日,皇上下旨,将她赐予了青州北王府嫡次子为妻。

林思棠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给姜玄祁,“这是当年信物,归还于君,此后,男婚女嫁,生死…各不相干。”

“思棠。”姜玄祁颤抖着手,接过那块玉佩。

林思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二人青梅竹马,玉台纱障,曾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可圣旨已下,牵系着他们两族安危。

“我的信物,望君归还。”

姜玄祁面容冷峻,艰涩开口,“不,思棠,赐婚只是安抚北王府的权宜之计,你我不会缘尽于此。”

姜玄祁是姜府长子,其父乃左都督,不比之皇室子,在皇城却也称的上句尊贵。

此时,他脸色难看,攥着玉佩的手发白,显然气怒非常。

夺妻之恨,伤了一个男人的尊严。

林思棠叹了口气,小脸不施粉黛,颜色却如朝霞映雪,令姜玄祁移不开眼。

“思棠,你信我吗?”

林思棠点头,安慰他,“自是信的。”

“可人不能活在虚妄里,姜公子,我一介女子,不过乱世中浮萍,皇权在上,还是…接受现实吧。”

姜玄祁扬起的笑容有瞬间僵硬,“思棠,你信我,我真的有办法。”

林思棠秀眉蹙起,青州山高水远,又是苦寒之地,若有回旋余地,她也是不愿去的。

况且,她心里还是喜欢姜玄祁的,“什么办法?”

姜玄祁眸子微凝,俊逸面容浮上丝丝阴狠,“此番北王府退南齐大军,本该论功行赏,可皇上却以赐婚敷衍,不予封赏,不就是不想北王府军权日益壮大。”

他眸子眯起,“那若是,北王府没了权势,再有我父亲周旋,不就可以接你回来。”

姜玄祁越说越激动,浑然不曾注意林思棠微变的脸色。

“思棠,只要你嫁过去后,取其不利证据,我们里应外合…”

“什么不利证据?”林思棠故作不解,“北王府尽忠报国,乃一介枭雄。”

数年前,北王府就有从龙之功,却因皇室忌惮,而主动交付了军权,偏居一隅。

而这次,也是家国遭难,才再次挺身而出,如此忠臣良将,又怎会有什么不利证据。

且北王府战功赫赫,一般小事根本不足于推翻。

姜玄祁宠溺一笑,深情无比,“思棠,你一向聪慧,如今怎么傻了?”

“北王世子于关口战死,次子承继是早晚之事,你日夜在侧,证据还不是任你取,就算是…”

姜玄祁压低声音,眸中带着狠辣,“就算是叛国,还不都是你动动手的事。”

北王世子妃作证,天下还有比之更为有说服力的人证吗。

林思棠秋眸倏然暗沉下去,握着伞柄的手隐隐发白。

姜玄祁,在她心中一直都是朗朗君子啊。

她不死心,又问,“可北王世子是为国为民而死,亦是北王府浴血奋战,才有了我等今日安宁!”

姜玄祁滞了滞,旋即垂下眼帘,苦涩一笑,“思棠一直都如那高岭之花,可我却只是凡夫俗子,夺妻之恨,我意难平!”

“只是因为夺妻之恨?”林思棠问。

姜玄祁惨然一笑,抚了抚林思棠青丝,“因为你啊,傻丫头。”

“从小,我就认定了你是我妻子,这些年我有多喜欢你,你都知晓,我万万不能忍受,你属于别人。”

“思棠,我知你心软,可为了你我幸福,心狠一次,况且这也是皇上的心愿,我们替皇上夙愿,乃臣子本分不是吗?”

若非林家礼教,教养所束,林思棠险些就被姜玄祁说动了。

叛国罪名,北王府都会死的,陷害忠良,是何等丧心病狂。

只是如今姜玄祁正痛苦着,她不想与他分辩,并没有说什么,“你先将信物还我,那是家中为我备下的。”

三日后大婚,她还要用呢。

姜玄祁闭了闭眼,半晌才从袖中拿出信物,坚定说,“思棠,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带你回来的。”

林思棠笑了笑,什么都没说,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姜玄祁只以为她答应了,唇角微勾,对她背影说,“思棠,等你出嫁那日我去送你。”

“南浦凄凄别,西风袅袅秋。”林思棠背对着身子,口中发苦,“青州山高水远,莫让思棠哭着走。”

十几年中,姜玄祁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清风朗月,不欺暗室的君子,林思棠一度以得此夫婿而窃喜开怀。

可怎奈,抵不上诏书与一句世事难料。

这些日子,她眼睛几乎都是红肿的,可那又如何,君要臣死。

“往后,望君以时自重。”

从此,她二人便春秋两不沾,风月不相关了。

池塘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一个身姿高挑的丫鬟正来回踱步,看见林思棠后忙小跑几步,“姑娘,您没事吧?”

此时,连绵数日的细雨竟突然停了,林思棠抬头望了天空片刻,苦涩笑笑,“希望往后,我也会有拨开乌云终见日的那天。”

知秋眼圈红了红,轻手轻脚收了油纸伞,扶林思棠上马车。

姑娘同姜公子是多么天作之合的一对啊,怎么就突然出了这种事呢。

她家姑娘,怎么就那么命苦!

马车里,林思棠歪在车壁上,掀开车帘一角吹着风,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姜玄祁那番话。

每思量一遍,林思棠的心就冷一分,若非亲耳所闻,任谁告诉她,她都不会信那光风霁月的男子,竟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北王府,称之为北凉之神,亦不为过。

是北王府男儿浴血奋战,马革裹尸,才守护了北凉,守护了百姓君臣,不曾沦为亡国之奴。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犬烹,敌国破,谋臣亡!圣人之训,何其贴切。”林思棠讥嘲笑笑,放下了车帘。

乱世将军定,却不容将军见太平!

北凉有此昏君佞臣,国怎有良将,忠良无继之时,王朝又如何昌盛。

她自幼爱吟花弄月、琴棋书画,不喜武将为夫,可对北王府,却心存敬佩、仰望。

林思棠抿着唇,心中浮上丝丝忧虑。

生死殊搏,世子战死,北王府担的起任何荣耀。

可,朝廷却拿她一个女子抵此殊勋,抚世子之命,试问何人甘心不怒?

此番远嫁,她恐难得其善待!


主仆二人环着抄手游廊回去,一路有下人福身行礼,却个个眼神有异,更有窃窃私语者,被知秋抓住,好一通斥骂。

“姐姐这是做什么?”林思月倏然从游廊拐角走出,一脸幸灾乐祸。

“你好歹是府中大姑娘,如今突然要远嫁,下人们担心你,闲聊几句也是情理之中,姐姐有火气,何必逮着下人出气呢。”

她摆了摆手,命那几个背后嚼舌根的婢子下去,仿佛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高门大户有高门大户的规矩,林家不是皇亲贵戚,父亲却也官居一品,府中下人品行不端,就是我林府家风不正,此乃脸面。”

林思棠不疾不徐,语气也算得上温柔,只是字字句句,却直戳林思月肺管子,“顾姨娘出身不好,我能理解。”

“只是,如今她嫁进林家也有十几年了,怎还是没有一点长进,连同妹妹,也教养的如此…粗鄙,难登大雅之堂。”

“林思棠,你今天是吃刀子了吗?那么尖酸刻薄!”林思月都快气炸了。

林思棠是句句都往她痛处上划拉啊。

她生平最恨,一是说她皮肤黑,二就是生母乃商贾之女。

林思棠挑唇笑笑,“怎么?妹妹等在这里不就是想听我说话吗,不然不回去扑粉?遮遮你那血盆大口。”

“你说谁嘴巴大呢,林思棠,你嘴怎么那么毒。”林思月被气的拎着裙摆就要朝林思棠扑来。

“哎呀,这边有石头,妹妹小心啊,莫摔着了。”林思棠幽幽说着,朝知秋使了个眼色。

知秋会意,上前半步侧身伸出脚绊了林思月一下,她整个人立时朝前扑去。

“嘭”的一声,林思月双膝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立时疼的她嚎叫起来。

“都说了有石头,怎么那么不小心呢。”林思棠摇摇头,伸手欲扶她,“好妹妹,快让姐姐看看,摔哪了,疼不疼?”

林思月眼泪都出来了,下意识抓住林思棠的手,就在膝盖离开地方之时,林思棠手却猛得收回,她再次重心不稳,摔了下去。

林思棠拿帕子擦了擦手,“不愿起来就算了,再跪着缓会儿吧。”

林思月揉着膝盖,水珠挂了一脸,“林思棠,你是故意的。”

“以往装的温良贤淑,端庄大方,而如今要离府了,就暴露了本来面目,故意折腾报复我,是不是?”

林思棠都掠过她走了,又停了下来,“报复你?报复你什么,你不是一向最敬重喜欢我这个姐姐了吗,我为何要报复你?”

林思月一哽,睁大眼睛看着林思棠,满是不可置信。

那些话,都是曾经她对姜玄祁说的,为着博他好感,若是林思棠说她坏话,也能恰显其小人之心,鼠肚鸡肠。

“你…你什么时候知晓的?”

林思棠笑的无辜,“知晓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林思月面皮抖了抖,揉着膝盖站起了身,“既然都知,那你我之间,就不必装腔作势了。”

“你一直都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不过是因着血缘,不得不唤一句姐姐妹妹,我是喜欢姜玄祁,很喜欢很喜欢。”

“林思棠,你我争锋了十数年,却都没能把对方怎么样,但这局,你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你恐不知,皇上虽是天子,却也要顾及悠悠众口,怎会夺臣之妻,其实,朝堂一开始定的人是我,可父亲疼我,不让我远嫁,主动进宫求皇上,才换成了你。”

林思月说完,一脸洋洋得意的看着林思棠,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不甘、痛苦、愤怒。

可…林思棠却一脸淡然,“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再不去告状,膝盖该消红了。”

林思月有丝挫败,气的咬牙切齿,“你都不会生气的吗?你是替我嫁哎,还有姜玄祁,也是我的了,你就一点都不愤怒吗?”

“傻子。”林思棠看神经一般看了林思月一眼,抬步离开。

“林思棠,你知不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死样子,整日装风轻云淡,虚伪至极。”林思月对着林思棠背影喊。

因为她有一个名门出身的生母,因为她是原配所出,因为林思棠的种种端方,更突显她的粗鄙与毛躁。

所以,她不喜欢这个温良贤淑,高贵典雅的姐姐。

……

一路上,知秋几次三番偷觑林思棠,最终忍不住问,“姑娘在老爷院里时,是不是就知晓您是替二姑娘的了?”

林思棠点点头。

知秋满腔不平,哭着说,“老爷太偏心了,姑娘一向聪慧,若是不愿嫁,定有千百个方法,您不该答应的。”

“傻丫头。”林思棠勉强笑了笑,“他偏心,可我终归欠他生养之恩,圣旨已下,岂容屡次更改,为人子,总是不能让林氏一族皆因我而遭难。”

那样的罪责与不孝恶名,她担不起!

“姑娘就是太善良了,那北王府男儿都乃武将,定都是粗鲁之辈,怎会懂如何善待姑娘,怎比姜公子温和雅致,太委屈姑娘了。”

此时,二人已回了春棠院,林思棠站在海棠树下,看着枝头上花攒锦簇,涩声呢喃,“姜玄祁虽好,却非良人。”

姜家,光是府中所住嫡枝庶枝就有七八房,姬妾姨娘更是数不胜数。

其争斗比之戏班子都要精彩几分,且,又有一个眼高于顶,尖酸刻薄,不喜她的婆母,公爹嘛,亦是个玩弄权术,不择手段的好手。

林思棠很满意姜玄祁,可亦十分理智,姜家,并不是个好去处,就掌管中馈所操劳,就能早早熬死她。

便是之前没有这桩指婚,她也反复犹豫衡量,弊终是大于那点蝇头小情。

另一个丫鬟知书见姑娘回来了,匆匆迎主子进屋,倒上茶水。

林思棠抿了一口,吩咐,“将知春,知夏都叫来,我有事同你们说。”

知秋立时去了,不一会儿就带着另两个丫鬟回来。

林思棠放下茶盏,看着四个大丫鬟,少见的严肃,“你们都是自小跟着我的,如今我就要远嫁青州,遂想问问你们,可想留在皇城?”

知秋第一个慌了,“姑娘,您不要奴婢们了?”

知书一向沉稳些,这会儿却直接跪了下去,“奴婢跟着姑娘,姑娘去哪,哪就是家。”

“奴婢们也是。”其余三人纷纷应和。

林思棠让她们起来,“我不是不要你们的意思,只是想听听你们的想法,此去青州,前途不明…生死难料。”

她看向知春,“知春,你同外院李原情投意合,好事将近,你舍得抛下他走?”

“舍不得,可奴婢更舍不得姑娘,李原是奴婢心头好,可姑娘,却是奴婢命。”

知春眼眸清澈,十分坚定,“若他舍不得奴婢,就随奴婢走,反之,就非奴婢良人。”

“可李原是家生子。”林思棠提醒。

他有父母兄弟在皇城,只怕不会舍弃亲人。

“那奴婢就舍了他,要姑娘。”

“好,你们去收拾东西吧,三日后,随我出嫁。”

“知书,知夏,你二人将我母亲嫁妆清点造册,明后日,全府搜寻,该是我们的,给我一个子不少的拿回来,一扇一纸都不许留下。”


北辰砚眸子暗了暗,却终究没说什么,“少夫人知晓吗?”

奂月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但今日奴婢召集了院中下人拜见少夫人。”

北辰砚抬眸看了奂月一眼,又垂下去,“ 她都调动了什么人?”

“都没有。”奂月抿了抿唇,如今还觉得林思棠所为颇不可思议。

“都没有?”北辰砚挑了挑眉。

奂月将全过程叙述了一遍,然后轻声说,“就连少夫人陪嫁,都没有安置什么活计。”

“少夫人大概意思…就是让拿她当透明人一般,全当她不曾嫁进来时一样。”

北辰砚听后,脸色沉冷了几分,没有言语。

奂月拿不准北辰砚意思,也沉默着不敢再开口。

半晌,北辰砚倏然扯唇笑了笑,那丫头,当真是好一副玲珑心思。

“她不管就不管吧,往后你多多上心,莫让院中下人因此怠慢了她去。”

“奴婢知晓。”奂月应下,旋即犹疑开口,“还有一事,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奂月咬了咬唇,“今日少夫人身边的知秋姑娘,一直在院中东张西望,守在院中石阶上,像是在打探您的动向。”

北辰砚眸中浮上丝丝流光,语气却依旧冷淡,“知道了,若再有此类情况,你告诉她们就是,没什么好保密的。”

“是。”奂月躬身退了出去。

北辰砚的态度,让她对这位二少夫人又有了新的思量,有些事,还需要安排下去才是。

北辰砚在书房中又坐了片刻,然后起身出门朝正屋走去。

彼时,林思棠正窝在圈椅上看话本子,没有任何征兆,一个长长黑影便倏然将她笼罩其中。

她抬头,男子伟岸身姿背着光,幽深墨眸正瞧着她。

林思棠迅速合上了话本子,挤出了一抹笑,“你回来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却让北辰砚心情莫名的愉悦,“嗯,忙完了。”

他迈步进屋,朝林思棠手中紧紧捂住的书本瞧了一眼,问,“在看什么书?”

林思棠脸颊发红,手往身后藏了藏,“没什么,一些杂记,上不得台面的书。”

她在闺阁时就有看话本子的习惯,也知晓,那些书生所写的花前月下,并不被世家贵族所认可。

若有哪家闺阁女子偷摸看被抓住,都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只是她孤家寡人,无人问津,没有人理会约束她。

北辰砚进屋,坐在了林思棠方才坐的圈椅上,“既是书,有何上不得台面,书籍分千类,自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品味不同罢了。”

“夫君说的是。”林思棠将书本胡乱塞了起来,挽了衣袖给北辰砚倒了杯茶,“夫君请用。”

北辰砚被她一声声夫君叫的莫名心痒,伸手接杯盏之时,食指有意无意划过女子白皙手背,看见女子紧张缩回的手,唇角勾了起来。

林思棠只觉得,此人浪荡贪色的紧,再一次怀疑起奂月所言,他不喜丫鬟伺候的那些话。

“听奂月说,你不想管院中事宜?”

林思棠早就想好了说辞,笑了笑,“不是不想,只是我初来乍到,对北王府同你喜好都不甚了解,恐会出什么差错。”

“我又惯来懒散,瞧着奂月进退有度,将院子管的很好,就想偷偷懒。”

北辰砚眸子盯了林思棠一瞬,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半晌才开口,“也罢,你不想管就不管,若有什么事情,吩咐奂月就是。”

“好。”林思棠笑容真切,心中却暗骂了句虚伪。

就算她管,他北辰砚就会交予她全权做主吗?不过是做一个傀儡摆设罢了,她为何要劳心劳力,还要遭人监视怀疑,做那吃力不讨好之事。




北王府红绸再次撤下,换上白幡,看怔了满府下人。

世子妃王氏扶着腰连忙去了北王妃的翠竹居,“母妃。”

北王妃人至中年,却依旧风韵犹存,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和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右侧脸庞上有一两寸长的狰狞疤痕。

“哎呦,你怎么来了,快慢些着,有什么事让下人通报一声就是,再不行,我去你那就是。”

北王妃忙不迭起身,亲自扶住王氏,让人坐在了椅子上。

“母妃,我是瞧见了这满院子白幡,忍不住担忧才过来看看。”

“昨日不是都布置好了吗,怎么突然又换了,母妃…”

许是有些着急,王氏说着,腹中便有些隐隐作痛,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痛苦。

“华儿,你怎么了,快,快传大夫。”北王妃脸都白了,握住王氏的手,眼圈发红。

不一会儿,大夫就被请了过来,查看了脉象后说,“没什么大碍,是世子妃心情起落太大,动了胎气。”

“那就好。”北王妃松了口气,忙吩咐下人去熬安胎药。

“华儿,府上都有母妃操心,你当务之急,是要护好孩子与你自己的身子,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如何同墨儿交代。”

“母妃。”

婆媳二人握着手,不禁泪水涟涟。

“母妃,北王府本就颇受忌惮,此桩婚乃皇上所赐,若我们办的不好,朝廷定又要抓住由头对北王府不利。”

“夫君已然故去,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万不要因为一时悲痛而失了分寸。”

夫君走了,可她还是北王府的世子妃,便当挑起责任,作出表率。

“若是夫君看到我们如此,定会心中不安,责怪我们不顾大局。”

“华儿,你让母妃好生心疼你啊。”北王妃搂住王氏,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北王爷如今还在军中,以震慑南齐大军,稳固军心,于北王府鞭长莫及,所以如今北王府,除了北辰砚,就只余她们两个女主子能当事。

“北王府身负数千条性命,我们不能冲动行事,鲁莽不计后果!”

北王妃点了点头,大局当前,北王府确实没有鲁莽的资本。

“去,将管事的叫过来。”北王妃拉着王氏坐到了身边。

“那些事并不是我交代的,想来应是砚儿的意思。”

王氏怔了怔,“二弟从不是如此鲁莽之人!”

“许是丧兄之痛,令他心中悲愤吧。”

长子是个稳重性子,同王爷很像,深明大义,对朝廷赤胆忠心,爱民如子。

而幼子,则全然不同。

他从生下来,就冷情淡漠,从没那些身为人臣的理念与束缚,若非此番王爷阻拦,他怕已拥兵自重,同朝廷翻脸了。

砚儿行事一向张狂,虽不鲁莽,却亦不会顾及朝廷颜面。

不一会儿,管事的就被请了进来,拱手行礼,“王妃,世子妃。”

北王妃摆了摆手,问,“外面是怎么一回事?”

“都是二公子的吩咐,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管家垂着头,但明显语调松快。

“唉,他糊涂啊,王爷不在,是没人能管的了他了不成。”

“还不去将他给我叫过来。”北王妃气道。

她对那劳什子林家姑娘一样没什么好感,可那姑娘代表的不只是她自己,怠慢她,就是怠慢圣意。

届时言官随便一个折子,就能治北王府一个不敬之罪。

北王妃身边丫鬟凝香立即去请了,管家则立在一旁等着。

“王妃。”管家犹疑片刻才禀报,“有件事,奴才觉得还是要禀报您知晓为好。”

“二公子前些日子命绣房赶制了一套白色婚服,今一早,玄枫就取走送去老宅了。”

“荒唐。”北王妃脸都青了。

哪有大婚穿白色婚服的,岂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管家垂头不语,他倒是觉得二公子此行很好,王爷同世子固步自封,如履薄冰数年,却依旧不曾得到朝廷半点信任,倒不如豁出去,让朝廷知晓北王府亦不是好惹的。

而北王府手掌军权,又远离皇城,朝廷便是要做什么,亦是鞭长莫及。

只是他终究只是一个下人,虽同王爷有几分交情,受北王府敬重,但于这些大事上,却不能多嘴。

北王妃气恼非常,等了有一刻钟,珠帘才被挑起,一身形颀长的男子走了进来。

“母妃,您寻我?”

北辰砚一袭暗色锦袍,腰束玉带,宽肩窄腰,如松如柏,而那清隽的面容却如冷玉一般,透着冷淡沉郁。

那张脸同长子有七八分像,而性子,却是南辕北辙。

以往,北王妃对这个幼子确是更上心些,只是他性子冷,情感内敛,不爱同她亲热。

“院子里是怎么回事?你是疯了不成?如此紧要关头,还非要同朝廷作对?”

北辰砚皱了皱眉,沉默片刻才说,“院中白幡并非我的意思,而是…她的意思。”

“她?”北王妃一时没有理解这个她是指谁。

“林家大姑娘。”

北王妃怔住,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世子妃王氏接口,“二弟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二弟妹的意思?”

北辰砚点了点头,将林思棠原话,又稍加了一些措辞说了一遍,“我只是顺水推舟,应了她的请求罢了。”

“世上怎会有如此女子。”北王妃低声呢喃。

大婚一辈子只此一次,她竟会提出如此要求,任是男子,只怕也不会有此胸襟!

王氏,“二弟妹主动提出,那就代表着皇上,是皇上仁慈爱民,才会如此,那一切就都怪罪不到北王府头上。”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忍着剜心之痛笑脸相迎。

“二弟,那个姑娘…”

“没见过。”北辰砚语气冷淡。

“那…那件白色婚服是怎么回事?”北王妃问。

北辰砚眉头皱了皱,冷沉的目光往一旁管家身上瞟了一眼。

管家立即眼观鼻,鼻观心,深深垂头。

“是我提早备下的,只是没来得及开口,那姑娘就先我一步提了出来。”

北王妃点了点头,攥着帕子坐回了椅子上,“我以为皇城姑娘娇生惯养,又是奉旨成婚,定会骄横狂傲,不曾想,竟有如此心善细腻,心胸宽广之人。”

“此乃我北王府之福啊!”

这算是北王府最近以来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了。

王氏心中感激欣慰,“越是如此,我们越不可亏待了她才是。”

北王妃点了点头,忙吩咐管家赶紧操办,即便不挂红鸣金,那也要隆重些才好,不能太委屈了那姑娘。

一时间,所有人都忘了林思棠许是带着皇帝密令,为监视北王府而来。

都一心感激着她的深明大义,通透豁达。

北王妃,“砚儿,母妃知你心中有怨气,可那姑娘不过是个被牵扯其中的无辜之人,你莫将气撒到她身上,便是没有情意,也要好生相待。”

“桃李年华,背井离乡,终生都被算计成了筹码,已经够可怜了,我北王府男儿,绝不能做欺辱弱女子的卑劣小人。”


北辰砚闻言蹙了蹙眉,一时没有言语,阿守却瞧见了他压不住上扬的唇角,没眼看的移开了视线。

“公子,您还是回去吧,莫让夫人久等,还有王妃那边,若是知晓您不回房,定会生气的。”阿守十分识趣的递上台阶。

“嗯,你所言…有理。”北辰砚语气冷淡,双手撑着椅子站起身,“那就回吧。”

阿守皮笑肉不笑,“是。”跟在北辰砚身后出了书房。

半晌没听着身后有动静,阿守一回头,就见知书还站在书房中发呆,皱了皱眉,“愣什么呢,还不走。”

知书立即“哦”了一声,僵着脸快步跟上。

心中有些着急,怎与姑娘所料不太一样,都这个时辰了,姑娘应是睡了,那谎话岂不是要穿帮?

正想着,就见北辰砚抬步上了台阶,往正屋而去,知书一个着急,快步冲了过去,“二公子。”

“嗯?”北辰砚眼皮抬了抬。

阿守小圆脸一皱,“你做什么,竟敢拦公子去路!”

“奴婢…奴婢是…是担心天黑瞧不清路,不若等奴婢多点盏烛火,公子再进去?”

北辰砚朝正屋望了一眼,烛火昏暗,但不至看不清路,应是她在等他,遂留了一盏,“不用。”

知书一僵,只得眼睁睁看着北辰砚从她身旁过去,推开门进屋。

知书一个激灵,立时快步跟上,声音先一步进屋,“夫人,夫人,公子回来了。”

阿守回头看她,眼神怪异,“深更半夜的,你嚷嚷什么?”

知书摸了摸鼻子,见北辰砚也停住脚步看她,尴尬一笑,“奴婢…奴婢高兴,想告诉夫人,一时忘了时辰。”

……

见北辰砚唇角翘起,阿守呲了呲牙,暗骂了句,“巧舌如簧的马屁精 !”

北辰砚进屋,知书、阿守二人一人守着一个门框,互不搭理,却都齐齐竖着耳朵。

屋中,为防万一,林思棠睡在了软榻上,自然听着了知书的提醒,忙光脚下榻跑去了桌案旁。

北辰砚进屋,一眼就扫见了趴在桌案上睡着了的女子。

火烛忽明忽暗跳跃,映在女子白皙细腻的脸庞上,恍若朝霞映雪,冰肌莹彻!

正此时,林思棠揉了揉惺忪眸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软软开口,“你回来了。”

“嗯。”北辰砚心口一片柔软,“怎不去榻上睡?”

林思棠温柔一笑,“你走时不太高兴,我有些不放心,想在此等你回来。”

北辰砚闻言抿了抿唇,心中有丝丝自责。

她心思敏感,待人接物更是小心翼翼,他今日所为,定是让她心中不安惊惶了。

“书房有些急事要处理,让你担心了。”北辰砚朝林思棠伸出手。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林思棠从善如流的覆上北辰砚的手,往床榻走去。

北辰砚目光却落在了地上,林思棠光洁白皙的小脚上。

林思棠顺着他视线下移,小脸有一瞬尴尬,脚往后缩了缩。

刚才跑的急,竟是忘了穿鞋子。

“我…我在屋里…喜欢光着脚走路,在闺阁时习惯了,一时难以更改。”

北辰砚眸子抬起,落在了林思棠小脸上,语气温和,“青州夜里凉,还是要小心些,莫贪凉着了风寒。”

“嗯,我记住了。”林思棠十分乖巧,对晚间发生的事只字不提。

反正她话都已经说在前面了,等那张言儿回来,该着急的就是他北辰砚 !

二人和衣躺下,林思棠闭着眼睛,小手攥着被褥,心中忐忑,怕身旁那人有所动作。

前两次她倒是能将就,而如今得知了张言儿的存在,就下意识对男女之事有些许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