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小说 武侠仙侠 九重紫窦昭魏廷瑜全章节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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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

    男女主角分别是窦昭魏廷瑜的武侠仙侠小说《九重紫窦昭魏廷瑜全章节小说》,由网络作家“窦昭”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栖霞院里,大红的喜烛噼啪爆出一朵烛花,王映雪的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满脸怒容地站在屋子中间,“东府凭什么事事都要压着西府?我已经是万元正正经经的妻子了,她凭什么还把明姐儿留在她屋里不放?”“太太,您小声点,小声点!”胡嬷嬷忙提醒她,目光在周围睃了一眼,见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道,“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七爷还需要五爷帮衬,您刚刚扶正,又没有儿子傍身……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我知道!”王映雪神色微缓,“要不是这么想,我今天就不会忍气吞声了。”胡嬷嬷松了口气,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时候不早了,七爷差不多也该来了,不如我服侍您把妆卸了,再喝盅百合莲子汤……”王映雪赧然。琼芳抱着个匣子笑...

章节试读


栖霞院里,大红的喜烛噼啪爆出一朵烛花,王映雪的手紧紧地绞在了一起。

“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她满脸怒容地站在屋子中间,“东府凭什么事事都要压着西府?我已经是万元正正经经的妻子了,她凭什么还把明姐儿留在她屋里不放?”

“太太,您小声点,小声点!”胡嬷嬷忙提醒她,目光在周围睃了一眼,见没有旁人,这才低声道,“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七爷还需要五爷帮衬,您刚刚扶正,又没有儿子傍身……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

“我知道!”王映雪神色微缓,“要不是这么想,我今天就不会忍气吞声了。”

胡嬷嬷松了口气,笑着岔开了话题:“今天可是您的好日子,时候不早了,七爷差不多也该来了,不如我服侍您把妆卸了,再喝盅百合莲子汤……”

王映雪赧然。

琼芳抱着个匣子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七太太,这是今天收的见面礼,您看放哪里好?”

说起这个,王映雪又是怒火中烧。

窦氏膏梁锦绣,平日打赏体面的仆妇都是绫罗绸缎,金环银簪,二太夫人等人的见面竟然均是些金镶玉簪子这样普通的饰物,一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还藏着掖着不成?”她的声音有些尖锐。

琼芳的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不仅没得了赏,反得了一顿训斥。

胡嬷嬷忙朝着琼芳使眼色,笑着安慰王映雪:“窦家可不是乍富人家,越是这场面上的事,越是低调内敛,您也不要小看这些东西,说不定个个都是有些年头有讲究的物件呢?只是我们今天没空,等哪天闲下来了,太太拿出来再仔细瞧瞧。”

自从赵谷秋去世之后,西窦就没有了主持中馈的人,几年下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各怀着各自的心思,加之前些日子又被窦昭分走了一半的财产,那些原本一心一意巴结她的人也有些开始等待观望,这个时候,府里只怕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盯着栖霞院,她要是有丁点的异样,恐怕就会被无限地夸大……不如就着这个说法顺势下了台阶!

王映雪想着,轻轻地“嗯”了一声,正想再教训琼芳两句,有小丫鬟禀道:“高升过来了!”

屋里的人俱是一愣。

王映雪狐疑道:“请他进来!”

高升站在内室的梅花纹槅扇外,声音温和而恭谨地道:“七太太,七爷说,今天太晚了,他就歇在正房,让您也早点歇了,明天卯正去给老太爷请安,辰正三太太会过来,把西府的对牌交给您,让您别迟了。”说完,拱手作揖退了下去。

王映雪张大了嘴巴半晌也没有合拢,随即脸色涨得通红,眼泪也在眼眶里打着转:“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找借口,何必说时辰太晚?现在才戌初……还歇在了正屋……岂不是让我白白遭人笑话?”

胡嬷嬷也感觉到了窦世英的异样,她迟疑道:“太太,要不要我去看看?”

“不用!”王映雪一咬牙,道,“我亲自去请。”

进门的第一天,窦世英就歇在了别处,她以后在窦家怎么抬得起头来。

胡嬷嬷陪着王映雪匆匆去了正房。

窦世英已换了家常的衣裳,正在画案前写字。

看见王映雪,并不惊讶,而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声“你来了”。

望着灯光下窦世英英俊的面庞,在路上就想好的那些责问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她有些不安地整了整衣袖,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今天很累了吗?怎么一个人呆在正房里写字?”一面说,一面走了过去,鼻子里闻到了由窦世英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意,她笑道,“七爷喝了多少酒?怎么满身的酒气?妾身让人给您送碗醒酒汤来吧?”一面说,一面挽了衣袖要帮他磨墨。

窦世英阻止了她:“我这边有高升服侍,你去歇了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声音比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还要和煦,人却低下了头,心无旁骛地继续写着他的字。

拒绝的意思这样明显,让王映雪羞红了脸,可她从来不是个等候的人,她思忖半晌,猛地上前侧抱住了窦世英的腰。

“万元……”眼光下,她目光柔得能滴得出水来。

窦世英身子一僵,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温柔,却又十分坚定地将绕着他腰身的手臂一点点地掰开:“映雪,我说过,除了名份,其他的,我都给不了你……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相敬如宾不好吗?”

他转身,墨如点漆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是如此的认真。

王映雪愕然。

她当然知道……可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千里相思,怎如暖玉在怀……

窦世英大步走了出去。

窦府的玉簪花已经开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骤然间想起自己和谷秋成亲的时候。

也这样的天气。

玉簪花肆意怒放,在月光下晶莹如玉。

妻子声音清脆地喊“万元”,问他“我漂不漂亮”……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了,只记得妻子又惊又喜地扑到他的身上,像团火似的在他心上烧了起来……耳边是妻子银铃般的笑声:“他们都说我不害臊,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给你嘛!”娇娇憨憨的声音,透着不庸置疑的欢喜和满足……

花香是如此的浓烈,犹如开到荼尽时的颓败,让人心悸又恐惧。

他拔腿朝外跑去……

轰隆隆一声雷响,雨哗哗地落了下来。

※※※※※

窦昭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朦朦胧胧中听见祖母吩咐红姑的声音:“……看看马棚里的马驹有没有受惊吓?厨房的窗户有没有关?柴房里的稻草也要捡一捡,免得被雨水溅湿了。”

红姑打着哈欠应喏着,披衣走了出去。

祖母回头,看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窦昭,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寿姑不怕,崔姨奶奶在这里呢!”

窦昭反而醒了过来。

她望着屋梁,有片刻的茫然。

外面传来“啪啪啪”的拍门声,响彻院落。

祖母惊愕,住在西厢房的长工刘四海已拿了根闩大门的木棍走到了大门前。

“是谁?”他警惕地问。

“是七爷。”外面的人高声道,“快开门。”

刘四海忙丢下手中的木棍,“吱呀”一声开了大门。

窦世英和高升冒雨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披衣站在正房门口的祖母顾不得大雨,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窦世英的衣裳已经被淋得湿透,仲夏的天气虽然炎热,但夜晚的雨水淋在身上还是很凉,他的嘴唇有点发白,“我来看看寿姑。”

祖母眼底露出深深的怀疑,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吩咐婆子烧水,让红姑去隔壁富户朗家借两件换洗的衣裳来。

等父亲收拾干净的时候,雨势更大了,天阴沉沉的,仿佛无法承受重量,随时会坍塌似的。

窦昭坐在炕上,昏昏欲睡,脑袋像钓鱼似地一点一点的。

她对父亲的出现不以为然。

半夜三更的,下着这么大的雨,一不小心就会伤风感冒甚至是暴病而亡,还拖累得你去拜访的人家兵荒马乱地帮你找到换洗的衣裳、安排热水茶点……幼稚、任性,这么不体贴人,哪里像个做父亲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不管父亲和王映雪有怎样的矛盾,这样如同落荒而逃似地跑了出来,太软弱无能了。

父亲却没有这样的自觉性,他笑着揉着窦昭的脑袋,柔声问她:“你在田庄还住得习惯吗?”

“习惯!”窦昭偏过头去,打掉父亲的手,“大家都待我很好。”

窦世英望了望屋里粗糙简单的陈设,觉得长女有点没心没肺。

他站在炕前沉默良久。

窦昭很想睡觉,父亲不作声,她只好道:“爹爹,您不睡觉吗?”

窦世英没有做声,过了一会,他慢慢坐在了窦昭的身边,沉声问她:“你,还记得你母亲吗?”

窦昭讶然,脸色渐正。

“我还记得你母亲。”他喃喃地道,眼角有水光闪动,“她嫁给我的那一天,手上戴着个祖母绿的戒指,黄金的托,做成海棠花的模样……”

窦昭别过脸去,悲伤慢慢地从心底溢了出来。

※※※※※

父亲天没有亮就走了,窦昭望着雨后澄净如水的天空,有片刻的怔愣。

伤感过后,人更有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那些不如意吧!

她回到屋里练字。

赵良璧殷勤地帮她收拾书房。

她对赵良璧道:“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赵启璧既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自己不用叫狗剩了,担心的是怕窦昭一时兴起,给他取个类似于狗剩的名字……以后改都不能改了!

“‘良璧’如何?”窦昭把他的名字写在纸上,“是美玉的意思。希望你做人像美玉般美好、谦逊。”

赵良璧喜出望外,拿着窦昭写了他名字的那张纸到处显摆。

不过一天的功夫,田庄里的人都知道狗剩叫赵良璧了。

祖母也夸这个名字取得好,还说过几天带她到庙里玩,可惜父亲的假期完了,他来接窦昭回去,并告诉祖母:“您有什么事,可以让人带信给六哥,我在京都的时候,他会照顾您和寿姑的。”

祖母点头,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一个人在田庄生活了二十几年都没有什么事,她相信她以后有什么事也不会找到窦家去。

窦昭却向父亲提要求:“我能不能把赵良璧带回去?”

父亲问赵良璧是谁?

祖母把他的来历告诉了父亲。

父亲听说赵良璧这个名字是窦昭帮着取的,点了点头:“那就带回去吧!”

就这样,赵良璧提前出现在了窦家。



姊妹们,下午要给亲戚拜年,我尽量争取八点左右更文,如果有困难,十二点钟以前一定会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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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氏也只说玉簪不合适留在窦昭身边服侍,让她另换个丫鬟过来。

俞嬷嬷知道,这是纪氏逼着她处置玉簪。

西府的那些丫鬟、婆子之所以巴结奉承她,不就是想从她手里捞点好处。结果犯了事她不仅没办法把人保下,还要亲手惩戒这些曾经阿谀奉承过她的人。

以后谁还会靠过来?

但她若是装作没听懂,六太太会不会觉得失了颜面,把这件事捅到二太夫人那里呢?

想到二太夫人,俞嬷嬷就不禁心里发寒。

先把眼前这个难关过了再说吧。

俞嬷嬷咬了咬牙,把玉簪领了回去,当着众人的面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二十板,直打得她皮开肉绽,进气多,出气少,想着老太爷不知道正为什么暴跳如雷,谁靠近谁遭殃,因而怕玉簪死了触了老太爷的霉头,一面请了大夫过来给她用药,一面让人给玉簪找户人家嫁了。

“最要紧的是嫁得远远的,”她嘱咐媒人,“也不要她的赎身银子,我们还倒送十两银子的嫁妆。”

这样好的事,媒人自己动了心:“我有个远房的亲戚,是个挑夫,在淮安漕运上谋生,刚死了老婆,若是能成,还有几封茶叶的谢礼。只是年纪有些大,有两个儿子……”

俞嬷嬷才不管那些,只要能把人远远地弄走,多的一句话没有问,就应了这门亲事:“我去跟七爷说一声。”

媒人欢天喜地坐在那里一面喝茶一面等着。

窦世英在鹤寿堂,俞嬷嬷赶过去的时候却被拦在了门外。

“老太爷正和七爷说事,”小厮与她小声地道,“吩咐了谁也不许打扰。”

俞嬷嬷就站在院子里等。

书房中,躺在醉翁椅上的窦铎像一下子老了十岁似的,疲倦而憔悴。

“万元,这次你一定要考个举人回来!”他手背搁在额头上,挡住了眼睛,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和愤懑,“现在的窦家,已不是你伯祖父当家时的窦家了,你想保住家业,就要争气。知道吗?”

窦世英直直地站在那里,没有作声。

窦铎猛地坐了起来,暴躁地大声喝斥道:“你到底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窦世英平静地应着,问道:“王家的事,您准备怎么办?”

窦铎冷笑,森然地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西窦有我,就不会任东窦搓圆捏扁!你只要安安心心地去参加乡试就行了。”然后大声道:“谁在外面当差?”

“是小的杜安。”

“你去请了王家的大爷过来。”

杜安应声而去。

窦铎回头对沉静地站在那里的儿子道:“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明天一早就启程去京都。”

窦世英恭敬地向父亲行了个礼,出了鹤寿堂。

俞嬷嬷急急地迎了上去,把去东府的事说了,最后道:“……六太太的意思,这样的人是留不得了,为着从前奶奶的名声,最好还是远远地嫁了。”

她怕再生波澜,把纪氏搬了出来。

窦世英错愕,半晌才道:“既然是六太太的意思,你就按着六太太的意思办吧!”

俞嬷嬷得了话,急急地去回了媒人,当天晚上就一副门板抬了玉簪出去。

而窦世英在原地呆立半天,吩咐身后的高升:“你去帮我收拾东西吧,我去趟六爷那里,看看寿姑。”

高升忙道:“那您早去早回,明天一大早还要祭拜祖先。”

窦世英点了点头,去了东府。

窦世横正在收拾要带到京都去的书卷,书房里有些狼藉,见窦世英过来,和窦世英到厅堂里坐下。

“寿姑和你六嫂去老二媳妇家串门去了,”他给窦世英倒了杯茶,道,“看时辰应该快回来了。”

窦世英轻轻地说了声“麻烦六嫂了”,端着茶盅沉默良久。

窦世横笑道:“怎么了?嫌家里烦?”

窦世英淡淡地一笑,答非所问地道:“六哥,诸家要退亲的时候,你为什么要给诸家说好话?”

窦世横有些意外,半是玩笑半是调侃地道:“你的名声已经够差的了,要是再被诸家退亲,以后恐怕找不到什么好媳妇了。”

窦世英听着想了想,突然展颜一笑,眉目舒展开来,如一副缓缓打开的画卷,有种自然写意的流畅与随意。

窦世横看着一愣,窦世英已抬了抬端着茶盅的手,笑道:“六哥,我敬你一杯。”

“哟!”窦世横压下心底的异样,笑道,“你这又是为哪一出?”

“就是想跟六哥说一声‘多谢’!”窦世英嘴角噙着笑,目光却认真又郑重,让窦世横微微有些惊讶,正想问他出了什么事,外面传来一阵嬉笑声。

“是寿姑回来了。”窦世横道,和窦世英一起出了耳房。

大红灯笼照得院子一片红彤彤的,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纪氏和窦昭走了进来,纪氏低着头,不知道和窦昭说了句什么,窦昭仰着脸,望着她咯咯地笑,耳边坠着的小小赤金丁香忽闪忽闪的,像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子般顽皮可爱。

窦世英鼻子一酸。

如果谷秋还活着……不知道有多高兴!

他不由蹲下身,张开手臂冲着窦昭喊了声“寿姑”。

窦昭抬头,看见剑眉星目的窦世英。

她静静地站在纪氏的身边,徐徐地喊了声“爹爹”。

窦世英的笑容僵在脸上,手臂仿佛托着千斤力,慢慢地垂落下来。

纪氏忙推了推窦昭,笑道:“你爹爹明天就要走了,他今天特意来看你的。”

窦昭佯装不懂,曲膝给窦世英行礼,脆生生地和父亲道别:“爹爹一路平安!”

窦世英失笑。

自己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他笑着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头,笑道:“寿姑在六伯母这里,要听话,知道不?”

窦昭笑嘻嘻地点头。

窦世英给纪氏行礼:“寿姑就请六嫂多多费心了。”

纪氏忙还礼:“七叔客气了。寿姑乖巧懂事,我们都很喜欢。”

窦世英笑着告辞。

窦世横送他。

被窦世英拦住:“明天大家都要起早,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窦世横是个爽快人,笑着朝窦世英挥了挥手:“那我们明天见。”

和纪氏并肩而立,望着窦世英离开。

清风明月下,繁枝婆娑,窦世英的背景孤单而寂寥。

窦昭扭过头去,啪嗒啪嗒地跑进了内室。

※※※※※

高氏站在栖霞院东厢的台阶上,玉簪花浓郁的香味热烘烘地扑面而来,从正屋隐约传来庞氏娇滴滴的笑声,仿佛针尖刺在她的心上,是那么地令人难以忍受。

她顿时心浮气躁,忍不住在院子里打起转来。

自己怎么就和庞氏做了妯娌?

见过不要脸的,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自己的脸都给庞氏丢光了。

想她从小到大行得端、走得正,不管什么时候都堂堂正正毫不畏惧,何曾像现在这样,走路都要看着脚尖……

高氏气呼呼地在庑廊前站定。

不管王知柄是怎么想的,反正她明天一早就回南洼,然后带着儿子去京都看望父亲,再也不趟这滩浑水。

王知柄丢得起这个脸,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拿定了主意,她心中略微好受了些,就看见一个黑影从旁边的树林拐了过来。

她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是丈夫王知柄。

他低着头,高一脚低一脚的,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

不知道窦家老太爷跟他说了些什么?

高氏思忖着,想到昨天自己劝王知柄不要住在窦家,随便到哪里窝一夜都行,王知柄不听,结果今天早膳的时候,窦家的丫鬟看他们的眼神就像他们是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她硬是一口气堵在胸口直到了下午才渐渐散去,高氏就不想理睬丈夫。

她转身回了厢房。

王知柄望着从半开的房门内泻出来的昏黄灯光,不由苦笑。

他何尝不知道他们住在这里言不正名不顺,可若是他不住在这里,庞氏没有人压着,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泼皮事来?

也不知道这门亲事是谁做的媒人,这哪里是在给他们家做媒,这简直是在害他们家。

偏生他弟弟又懦弱无能,被这个弟媳掐得死死的,他一个做大伯子的,总不能越过弟弟去管弟媳吧?

王知柄头痛欲裂地进了屋。

高氏一句话也没有和王知柄说,默默地打了水给王知柄洗漱。

王知柄知道自家的事让妻子受了委屈,十分过意不去,拉了妻子衣袖,故作高深地道:“你知道窦老爷叫我去是为什么事吗?”

高氏敷衍地道:“什么事?”

“窦老爷问我,是想让爹做个名流青史的贤臣?还是想让爹做个昙花一现的诤臣?”

高氏骇然:“窦家老太爷都对您说了些什么?”

“说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王知柄迟疑了片刻,把赵谷秋的死告诉了高氏。

高氏面白如雪,捂住胸口,嘴角微颤,好一会才颤颤巍巍地道:“会,会不会,弄错了?”却猛然间想起有一次婆婆说是故旧人家嫁女儿,没有钱随礼,不想去。还是她当时当了自己的一根金簪子才让王映雪去喝的喜酒……心里却已经信了几分,眼泪就忍不住扑扑落下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我也没有想到。”王知柄的眼睛也红了,“窦老太爷说,他要不是钦佩父亲的为人,是决不会让映雪进门的。原来只当是照顾旧识的女儿,却没想到惹出这样的祸事来。映雪想什么,窦老太爷清楚,可窦老太爷也说了,出了赵氏这件事,赵家是绝对不会答应扶正映雪的。你也知道,没有赵家的同意书,就算是窦家承认映雪,也是没有用的……”

不知道为什么,高氏听了这话脑海里却突然浮现出“祸水东引”这句话来。



大家在评论区里让我整个人物表,因为大纲里涉及到剧情,人物表是随大纲一起走的,需要剥离出来,暂时照着“天空中的美人鱼”的格式做了个,大家先看着,有新人物出现再更新。如果还是看得不明白,我们再商量着改格式,欢迎大家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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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过年》里,把窦启俊的年纪改了改。按原来的大纳,窦家的事写得太多,减了几个人物,结果出现了这样的错,在这里检讨一下。

最后是关于称呼。原来考虑到三房是没有封诰的,所以各称呼各的,准备在第二部分里把所有的称呼统一,现在看来这样更混乱了,又因为工程量太大了,怕改死机,我在窦家“昌”字辈前面缀上各自的名以示区分。比如说窦环昌,就称“环九爷”,大家觉得怎样?

有些小错误正断断续续的改正中。




什么事情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消息就会像长了翅膀似的,关也关不住地到处乱飞。

不过一夜的功夫,窦家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暗地里骂王映雪是祸根,有人指责赵思异想天开,有人盘算着自己的利益,还有的人看戏不怕台高,等着看笑话。可不管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说话的人。一时间,原来热热闹闹的东窦突然间沉寂下来,院子里除了几个粗使的丫鬟、婆子走动之外,各房各屋的人都不知道猫到哪里去了。

窦昭有些幸灾乐祸,纪氏却带着她去了西府。

“你祖父病了,”给她换衣裳的时候,纪氏告诉她,“我们去看看你祖父。”

当着赵家作出一副王家现在官大势大,非要把王映雪扶正,我也没有办法的姿态;当着王家却是一副我虽然不满意王映雪,但事已至此,为了两家的颜面,我还是会想办法让王映雪扶正的样子。想两边讨好,左右逢源,现在却变成左右为难,进退维谷。

怕是急病的吧?

她腹诽着,和纪氏进了鹤寿堂。

窦铎戴着青色的网巾躺在床上,面色很差,丁姨奶奶在一旁服侍着。

听说窦昭来看他,他眼皮子也没有撩一下。

丁姨奶奶神色尴尬。

纪氏倒了杯茶示意窦昭端给祖父。

窦铎嗯了声,转过身去。

窦昭端着茶盅,眨着眼睛回头望着纪氏。

纪氏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上前两步揽了窦昭的肩膀,笑着安慰她:“祖父病了,精神不好,你把茶水放到小几上就行了。”

窦昭听着,小心翼翼地去放了茶盅。

窦铎依旧不理不睬。

纪氏就笑着对丁姨奶奶道:“既然三叔父歇下了,我们就不打扰,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探望。”然后客气地朝着丁姨奶奶颔首,牵着窦昭的手出了门。

路上,窦昭看见庞氏的身影在花树间一闪而过。

她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上了马车。

庞氏一路急行回了栖霞院。

王映雪瘦得厉害,神色怏怏地在给窦明做秋衣。

哥哥来了又走了,说了些她从前从未曾想到过的事。

她之所以到今天还能安然无恙地住在栖霞院,说白了,不过是因为父亲起复,她娘家有力罢了。

如果父亲因为她的事受了牵连……王映雪有些不敢往下想。

可若是她就这样带着窦明回了王家,她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过呢?

王映雪只要一想到温柔体贴的窦世英,就心痛如绞,只盼着这日子能拖一天是一天……如若能等到窦世英回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见庞氏进来,她勉强朝着庞氏笑了笑:“二嫂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事吗?”

庞氏自己给自己斟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坐到她身边低声地道:“我刚才看见窦昭了!”

王映雪不由“啊”了一声,坐直了身子。

昨天晚上她们已经听说了赵思的条件,王映雪觉得赵思疯了,庞氏却两眼发光,一个晚上都有些魂不守舍的。

“你别慌,”庞氏笑道,“看样子,窦昭是跟着六太太来探病的。”她说着,“啧啧”两声道,“你别说,窦昭长得可真是漂亮,仅脚下那双缀着珍珠的绣鞋最少也得十几两银子。他们窦家可真是有钱。”

王映雪很不喜欢她二嫂看什么东西都以银子的多少来论好坏。

可她又不好说她。

这些日子,她的事多亏有二嫂帮助,她总不好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和二嫂较真吧?

“映雪,你拿定主意了没有?”庞氏见王映雪不说话,心中微哂,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哪有这么好的事?“你可别说我这个做嫂子的没提醒你,没有赵家的同意书,公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待在窦家的,你也不想你哥哥嫂子侄儿都因此而抬不起头来吧?你扶正了,好歹还能得那一半的家财;你要是回去了,窦家的财产可是与你没有半点干系了。”

“我自己又不是养活不了自己。”王映雪不悦道,“我只是觉是窦老太爷肯定是不会答应这件事……”

“这是后话。”庞氏挤兑着王映雪,“你就说你想不想扶正吧?”

王映雪低着头没有说话。

“我这是听评书掉眼泪——替古人担忧啊!”庞氏道,“得,是我多管闲事。我这就回南洼去,你的事,我也再不管了!”

王映雪猛地抓住了庞氏的衣袖。

庞氏不由挑了挑眉,笑起来。

※※※※※

窦昭和纪氏刚下马车,就看见采蓝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六太太,”她曲膝行礼,小声地道,“五爷和六爷、七爷一起回来了!”

窦昭和纪氏都大吃一惊,纪氏更是神色凝重:“知道三位爷是为什么回来的吗?”

“不知道。”采蓝摇头,“只听说五爷请了几天假,就和六爷、七爷一起回来了。”又道,“七爷已经回了府,六爷刚刚被太夫人叫了过去,太夫人还嘱咐,您要是回了府,立刻过去一趟。”

纪氏沉思了片刻,问:“除了我和六爷,还有谁?”

“还有三爷和三太太。”

纪氏又思索了一会,道:“我知道了。”把窦昭交给了妥娘和采菽,“你们照看好寿姑,等我回来了再送寿姑回府。”

两人齐齐应是,抱着窦昭回了纪氏的宅子,纪氏则带着采蓝去了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的院子里悄无声息,服侍的丫鬟、婆子都屏气凝神地立在院子中间。

见了纪氏,立在正屋台阶前的柳嬷嬷忙迎上前来,一面笑着陪纪氏进了屋,一面声若蚊蚋地道:“五爷一回来就和太夫人在内室说了半天话,出来就让请几位过来。”

纪氏见再走两步就是内室了,朝着柳嬷嬷使了个眼色就笑着由柳嬷嬷撩帘走了进去。

大家早已坐定,就等着她来。

纪氏忙上前给众人行礼。

二太夫人呵呵笑道:“不必多礼,又没有外人。”然后指了窦世横身边空着的绣墩,“挨着中直坐吧!”

纪氏笑着坐了下来,却趁机飞快地瞥了眼三太太。

三太太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那里,看不出表情。

“大家都到齐了!”和二太夫人并肩而坐的窦世枢笑着开了口,“我这次回来,是有要紧的事请三哥和六弟帮忙的。”

他是个典型的窦家人,身材高大挺拔,皮肤白皙细腻,眼睛明亮有神,说话沐如春风。

窦世榜忙欠了欠身。

窦世枢就道:“王行宜在甘肃查禁马市之事,偏偏又出了王氏这件事,如果他被弹劾,会让曾阁老变得很被动。王氏的事,必须快刀斩乱麻。我有个想法,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看可行不可行?”他语气微顿,目光在哥哥嫂子、弟弟弟媳的脸上缓缓而过,“赵睿甫提出让三叔划拨一半财产给寿姑做陪嫁,我想三叔是决不会答应。因而我大致估算了一下,现在窦家的财产一半是东府的,一半是西府的。东府的又分为六份,其中大房、二房和四房占了一半,三哥、我和六弟占了一半……”

纪氏听到这里已隐隐知道窦世枢的打算,她心中砰砰乱跳,不由朝二太夫人望去。

二太夫人坐得笔直,目光沉稳。

她又想到采蓝的话。

看样子,五伯已经得到了婆婆的支持!

纪氏睃了窦世榜一眼。

窦世榜微张着嘴,显然也隐隐猜道窦世枢接下来会说什么。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依旧如刚才那样认真听着窦世枢的话。

再看丈夫。

满脸的不以为意,显然已经知道窦世枢会说些什么了。

纪氏叹了口气。

耳边传来窦世枢的声音:“……我们三房加起来,正好是西府一半的财产,达到了睿甫的要求。如果三哥和六弟妹同意,我想把我们三房应得的那份财产划给寿姑好了。至于三哥和六弟的损失,请三哥和六弟给我点时间,由我打个欠条,慢慢的还。”

他的话音刚落,没等三房和六房有所反应,二太夫人已道:“若是你们有急用,也报个数字给我,我还有些贴己银子,贴补这家里三、五年的开销还是拿得出来的。”

窦世榜最敬重的就是自己的母亲,何况这是为了自己胞弟的前程。

他没话说。

只是他也不好表态,免得六弟和六弟妹觉得他多事。

窦世横本就有“好女不穿嫁时衣,好男不吃爹娘饭”的志气,而且他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只怕纪氏觉得委屈,不由朝纪氏望去。

窦世枢什么都盘算好了,她能说反对吗?

她朝着丈夫点了点头。

窦世横沉声道:“我同意。”

窦世榜本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见大事已定,再无顾忌,道:“我也同意。”随后又觉得这气氛有些压抑,故作语气轻快地道,“我们也不用五弟打什么欠条,娘的体己银子呢,还是留给自己打赏那些孙子、孙女,这日常的嚼用不管是我还是六弟,都是拿得出来的。要是真到了山穷水尽那一天,我自会带了儿子媳妇孙子孙女去京都找五哥的。”

窦世枢微微地笑,笑容亲切而真诚:“三哥放心,我定当倒履相迎!”

窦世横哈哈大笑。

二太夫人由衷地高兴,脸上的褶子仿佛都少了几道:“好,好,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你们能这样,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你们放心,只要有你五哥的一口,就有你们的一口。我把话说在这里,老五,你当着你哥哥嫂子、弟弟弟媳发个誓……”

“不用,不用。”三太太此时也反应过来,满脸笑容地道,“这又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是我们家的事,怎么能让五弟一个人担着?”然后调侃道,“娘,您这么说,可是挑拨我们兄弟妯娌间不和!”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二太夫人像笑像吃了长生果似的,“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窦世枢就笑着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我已经请了兰哥儿、大嫂、二嫂了们去花厅里说话。这个时候,想必他们都已经到了,我们也一起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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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世英在信里先交待了玉簪出嫁的事,然后把自己准备将哪些田庄、房舍划分给窦昭长长地例了一大串,最后问赵太太:“……如何还有什么异议,您可以和六爷商量。”

把这件事托付给了窦世横。

赵太太拿着信不由皱眉,问彭嬷嬷:“你看,窦世英的话能相信吗?”

窦昭也满心的狐疑。

“能不能相信不好说。”彭嬷嬷沉吟道,“可若是让汤师爷照着去查查这些田庄、房舍的底细,肯定比我们这样瞎子摸象要节省时间。”

赵太太颔首,把窦世英的信誊了一份交给了彭嬷嬷:“你把这个给汤师爷送去。”

汤师爷接到单子,连夜和人去查实,赵太太则每天领着窦昭或和二太夫人聊天,或去探望大太太,或和纪氏喝茶……不像是来和窦家协商窦昭陪嫁之事的,反而像是来走亲戚的。若是有人问起,也只说“老爷请了人来帮着订契约,这些我不懂,请的人还在路上”。

分的又不是东窦的财产,扶的又不是东窦的亲戚,东窦的人自然是谁也不急,趁着赵太太在家里做客,二太夫人待赵太太又十分的热情,二堂嫂和三堂嫂趁机怂恿着二太夫人请说书的女先生到家里来说书。二太夫人得了次子的暗示,寻思着若是赵太太也同意将窦昭养在东府,这件事就好办了,因而不仅请了说书的女先生在家里说书,隔了几天还请了个戏班子在家里唱戏,并把真定县富绅之家的主母都请了来作陪,家里人来人往,语笑喧填,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倒把王映雪、庞氏等得惶惶不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汤师爷那边有消息过来,说窦世英列的这几处地方都是极好的,特别是位于清苑县南街、北街的房舍,临街是铺面,全连成了片,占了两条街的一半还多,每年仅租金就有一万多两银子。

清苑县是保定府的府城,南街又是清苑县最繁华的正街。

赵太太不由感慨:“我知道窦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彭嬷嬷笑道:“这次多亏了王家。”

赵太太再不待见王家也忍不住笑起来。

第二天将汤师爷引见给窦世榜。

窦世榜领了汤师爷去窦铎那里商定窦昭的陪嫁。

窦铎已有准备,拿了厚厚一撂纸出来:“这些给寿姑。”

汤师爷看了看,笑道:“我们家大人的意思,表小姐乃女流之辈,不会经营,这些榨油坊、竹器铺子什么的,就不要了,还是多要些田舍。”说完,把和赵太太商量好的单子递了过去。

窦铎看过后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雨似的,冷冷地瞥了窦世榜一眼。

窦世榜受了这无妄之灾,忍不住拿起汤师爷写的单子,顿时就在心里骂起来,这是谁给赵家报的信?几处坐着数钱的营生都在这里面。

难怪三叔会瞪他了。

可这真不是他干的!

他有些欲哭无泪。

却也只能陪在一旁继续熬着。

两家磨叽了十来天,赵家放弃了一些田产,接手了几个作坊,西窦也让出了几处房产,事情大致就这样定了下来。

赵太太封了几个金元宝,十匹新式的妆花尺头,还有些珠花头饰去拜访三伯母:“……这些日子麻烦了三爷了。以后寿姑的事,还要请她三伯多多帮衬帮衬。”

看着眼前快一千两银子的东西,三伯母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又多了些。

从三房出来,赵太太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您看,孩子这么小,什么也不懂。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照我们老爷的意思,还是想请了孩子的叔伯兄弟帮着管理这份产业。”

二太夫人眼睛一亮。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窦家有像窦世枢那样早早就金榜提名的,也有像窦世榜这样考到了年过四旬还只是个秀才的。若是让窦家的人帮着窦昭打点产业,好歹是份营生,说出去也好听。

可让窦家的人管,赵家能放心吗?

她想起那个让她气得吐血的“年过三十”的条款。

“只怕窦家的人管不好。”二太夫人含蓄地道,“辜负了赵太太的一番美意!”

“怎么可能管不好!”赵太太笑道,“现在帮着打点的,本就是窦家的人。好在寿姑得的都是些田庄房舍什么的,生意上的是我不懂,可这田里的事却很清楚。遇到个丰年,多收几斤,遇到个灾年,少收几斤,不过这多多少少的,以十年为期,均下来每年也有个数字。照我看,不如就取近十年的收益为准,算算每年的收益是多少,以后就以每年的收益为准,多的呢,由管事的先收着,年成不好的时候拿出来贴上。要是连着十年都是好年成,那肯定是菩萨要酬谢他的辛苦,自然是要全归他的。”

“啊!”这下子连二太夫人也坐不住了。

那一半的产业太大了,就算是多出一点点,也不是个小数目。

她喊了几房的媳妇商量这事。

大太太笑着在一旁听——兰哥儿不可能放弃举业去帮人打理庶务。

三房的孩子还小,没有经验,除非窦世榜暗中管起来,不然没这能力。

四房在信阳,五房在京都,六房只有个窦世横。

算来算去,这事只可能落在二房的头上。

纪氏不由暗叹一声。

不知道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真是厉害!

窦昭毕竟是窦家的姑娘,她还要在窦家生活,出嫁以后还要靠窦家的这些叔伯兄弟帮衬。而赵家因为赵谷秋之死和窦家闹得很不愉快,现在还分了西窦一半的产业,窦家已经有人在私底下抱怨赵家多事,赵家人口简单,不说别的,只要二太夫人一句话,窦家把从前管着窦昭陪嫁的那些管事、伙计全抽回来,那边就要乱套,赵家根本就没有能力、也没有人手能在很短的时间接手那些产业。如今赵太太提出让窦家的人帮窦昭打点产业,又开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谁接手管理窦昭的产业,谁就和窦昭拴到了一条绳上,成了窦昭在窦家最牢固的帮衬。若是这个人出自二房,二太太又是窦家的宗妇……窦昭在窦家的日子就更容易了。

她瞥了一眼二太太。

二太太眼底闪过砰然心动的明亮。

赵家这次,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纪氏笑道:“我们家六爷今年刚中了举人,一心一意惦记着参加春闱。蕙哥儿和芷哥儿还要人照料呢,这件事我们这房就不参与了。”

大太太听了也忙表态:“明天开春兰哥儿就要下场了,每天勤读到半夜,我们恐怕是有心无力。”

三太太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道:“我们三爷管着窦府的产业,不要说他每日忙得团团转,就是避嫌,也不方便帮着寿姑管理产业。”

二太夫人问二太太:“你的意思呢?”

二太太当仁不让,道:“老大跟着五叔在京都,老二、老三、老五都在家,能不能从他们之中选一个。”

“也好。”二太夫人笑道,“你决定了,就来跟我说一声,我也好给赵太太一个交待。”

这也算是对二太太在窦昭事件中支持儿子的报酬。

二太太心知肚明,回屋后就招了儿子、媳妇商量此事。

窦昭知道后,选了三堂兄窦秀昌。

前一世,大堂兄一直跟在五伯父身边,后来五伯父为大堂兄走了荫封这条路;二堂兄一直考中了同进士才罢休;三堂兄和五堂兄和她都没有什么来往,但她记得三伯父去世后,三堂兄一直帮着二堂兄管理窦家的庶务,可见三堂兄在这方面还是当堪重任的,而且,三堂兄的长子窦启俊,是“启”字辈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她在和舅母聊天的时候说:“……三伯母骂七堂哥,说他读书还不如芝哥儿。”

赵太太立刻就记在了心里,让人去打听窦启俊。

等到二太夫人请舅母过去商议的时候,舅母在三堂兄和五堂兄之间选了三堂兄:“……秀三爷年长些,又是几个孩子的父亲,想必更沉稳些。”

二太太无所谓,都是她的儿子。

窦秀昌一家却欢天喜地。

对于靠月例吃饭的他们来说,有了额外的一份收益,孩子们就能吃得好一点,穿得体面一点。

就是窦铎,也没有办法反对。

他和窦秀昌的父亲,也就是窦昭的二伯父罗世棋的关系非常之好。

窦秀昌非常顺利地接管了窦昭的陪嫁,舅母也将同意书交给了二太夫人。

忙完这些,已是冬至,家家户户吃饺子。

舅母和窦秀昌商量:“您不如也把寿姑母亲留给她的产业一并管起来吧?王氏就要进门了,俞嬷嬷继续留在西府也不太好,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她荣养,儿子、媳妇都脱了藉,也算是服侍了我们家姑奶奶一场。”

若是别人,多半会顾忌这样一来会不会让人误会自己刚接手窦昭的产业就铲除异己,可窦秀昌是窦家正经的爷,怎么会在乎那些仆妇说什么?

“行啊!”他毫不在乎地答应了,“反正一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

舅母遣人召了俞嬷嬷过来说话,让俞大庆下午就将帐目交给窦秀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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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母亲不是那么情长就好了!

她这样,自己实在是不好办啊!

窦昭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母亲骤然间涌现出些许异样的情绪。

好像有些心痛,有些怜惜,还有些……羡慕!

心念一起,她吓了一大跳。

心痛母亲的处境,怜惜母亲的不易,这都是人之常情,可她为什么要羡慕呢?

羡慕母亲什么?

曾经拥有的深情?还是母亲在父亲面前所表现出来的率性?

窦昭有些困惑,也有些迷茫。

送走了魏氏母子,她坐在热炕上看着含笑和双枝帮母亲卸着钗环。

父亲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谷秋,我有要紧的话和你说。”

母亲转过身来,纤细如葱的手指绕着鎏金水草纹靶镜柄下垂着大红流苏,眸光幽深,静静地望着父亲。

屋里服侍的丫鬟、媳妇子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父亲半蹲在了母亲的身边:“谷秋,映雪……她……她……怀了身孕……”

母亲绕着流苏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父亲垂着头:“……我只能来和你商量……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让我当做什么事也没有,我,我实在是做不出来……”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母亲轻轻地问父亲,语气平静,手指又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绕着流苏。

父亲精神一振,道:“我到了京都,自然要去拜访观澜先生。正好映雪去那里借人参……”他说着,急急解释道,“我当时并没有见到人,只因观澜先生把我当子侄似的,家里的人也没有有意回避我,我是听观澜先生家里的下人说,王行宜的女儿来拜见夫人,说是侄儿生病了,需要喝独参汤,想请夫人帮着买两株百年以上的人参,偏生手中又没有多的银子。你也知道,这样品相的人参,可遇不可求。夫人想尽办法,还贴了些体己钱进去,也只帮着弄了株五十年的人参。我想到那王行宜和五哥是同年,他铁骨丹心,高氏贤明大义,竟然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不免有些同情,就让高升去帮着买了两株五十年的人参给她送去。她得了参,特意来谢我……”父亲说着,脸渐渐红了起来,“我知道她是靠着收棉花生意赚的钱,就答应帮她引荐家里的管事,又帮着她弄了些其他的药材……她问我成亲了没有……我一时口快,开了句玩笑话……”他声若蚊蚋,“她为了父亲的事,常和哥哥到京都父执辈那里走动……为人很爽快……告诉我京都有哪些好玩的……又一起饮了些酒……”

母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才睁开,问父亲:“她难道一直没有问你是谁?”

“没有!”父亲低声道,“我,我怎么会知道是这样的关系……”

母亲的手“啪”地一下拍在了镜台上,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互相撞击着,铮铮作响:“呸!我就不相信她不知道你是谁!这真定府方圆几百里,谁家不是仰窦家的鼻息过日子?她就是不认识你,你说了给她引荐家里的管事,她难道就猜不出来是你?她从小就在我们家走动,我嫁的是什么人,难道她不知道?她对你一无所知,仅凭着两株人参,一句承诺就敢跟你上床?她就不怕遇到的是个登徒子……”

“谷秋,谷秋!”父亲羞愧难堪打断了母亲的话,“她是真的不知道!是事后才想起来的……要不是怀了身孕,她也不会跟我回真定了……”

“你不相信我的话?”母亲的脸阴得像快要下雨似的。

“我信,我信!”父亲连声道,“不管怎么说,她一介女流,遇到这样的事……总之,这件事全是我的错,你就帮帮我吧?”

“你……”母亲咬着唇,原本绕在指头的流苏被拽得笔直。

“谷秋,谷秋,你别生气!”父亲着急道,“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我可真没脸见人了……你就当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帮我过了这个难关吧!谷秋,谷秋……”他目含哀色地望着母亲。

“好!”母亲笑道,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透着股惨淡,“你让王映雪签了卖身契,我就让她进门。”

“这怎么能行!”父亲急得大叫,“你这样,让王家怎么做人?你这也欺人太甚了!不行,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母亲淡淡地道,神色间透着几分疲惫。

父亲有些扭捏:“我们多给些聘礼,不要王家的陪嫁……我看冯保山纳妾的时候就是这样……冯保山说,这跟买妾是一样的,不过为了颜面上好看些,变成了聘礼……要是后悔,聘礼得全数退回的……”

“那岂不是和那些商贾之家娶平妻是一样的?”

父亲一愣,好一会才喃喃地道:“这,这怎么一样?你们在一起生活,窦家的人都知道谁是大谁是小……”

“你倒是什么都想清楚了!”母亲笑道,笑意却未达眼底,“公公不是禁了你的足吗?你还是早点回去吧!这件事我和大嫂他们商量就行了。”

父亲高兴得一跃而起,拉着母亲的手道:“谷秋,这么说来,你答应了!”像个终于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我答应了。”母亲嘴角上翘,反手握住了父亲的手,低下头去轻轻地吻了一下,“快回去吧!小心公公又把你叫去教训一番!”

父亲冲着母亲直笑,温柔地抚着母亲的鬓角:“谷秋,你待我真好!”

母亲咯咯地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父亲欢欢喜喜地走了。

母亲还在那里笑,只是笑容慢慢变得稀薄,泪水却越流越多。

“娘亲!”窦昭扑在了母亲的怀里。

母亲慢慢地抚着她的头她,低声道:“王映雪是有心的……可能一开始不是有心的,可至少后来是有心的……寿姑,你爹爹不相信我的话,你,相信娘亲的话吗?”

“我相信,我相信!”窦昭不住地点头,眼眶湿润。

“可你相信有什么用啊?”母亲笑,泪水如晨露般晶莹地挂在她白玉无暇的面颊边,“你这个小坏蛋,什么也不懂!”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窦昭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并不真是个两岁的孩子。

父亲既然把王映雪怀孕的事说了出来,可见是被逼得没有办法,准备孤注一掷了。

“西窦”子嗣单薄,这样做可能会让王映雪背上不媒苟合的名声,但母亲要是坚持不让王映雪进门,却会让窦家的长辈对她有微词,甚至会背上不贤的名声。何况这不媒苟合的名声也不过是在窦家几位长辈的心里而已,为了窦家的颜面,窦家的人是绝不会说出去的,不仅不会说出去,而且听到什么风声还会极力地为王映雪辩护。这样的恶名,对王映雪又有什么作用呢?

王映雪使了手段算计父亲,这么明显的事,以父亲的聪明,却置若罔闻,可见心早就偏了。王映雪这样好的手段,等她进了门,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若是每遇一件事母亲都要这样解释一番,这日子还得有什么意思?

父亲为了让王映雪进门,先是威胁母亲要休妻,后是半跪的姿态蹲在母亲身边求情……

往后,还有多少羞辱在前面等着她呢!

玉兰树下的少年,是母亲心中的梦。

梦碎了,是醒还是沉沦?

窦昭心中一震。

所以,母亲选择了死!

她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母亲。

母亲微笑着,落着泪。

目光穿过层层虚空,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寿姑,娘累了,要歇会。”她呐呐地道,“你去找俞嬷嬷玩去吧!”

“娘亲!娘亲!”窦昭抱着母亲的腿,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她再也不会离开母亲一步。

“好孩子!”母亲亲着她的面颊,泪水如冰地落在她的脖颈,冷得让人直打哆嗦,“难怪大嫂说你聪明……果真是母子连心……只有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可我实在是没力气了……你要怪就怪娘亲没用……懦弱无能……娘走了,你还有舅舅……”她颤抖地道,“说不定这样更好……他们欠娘的,都会还给你……免得我们彼此日日折磨,把一点点恩情全都消弥殆尽……让我们都变得面目可憎……”

“不是的,不是的……”窦昭含糊不清地嚷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活着……”

母亲紧紧地搂着她,想要把她镶入怀中一样,好一会,才渐渐地放开她,大声喊着“俞嬷嬷”。

窦昭嚎啕大哭,厉声尖叫着“娘亲,不死,娘亲,不死”。

俞嬷嬷愕然,继而哭着跪在了母亲的膝边:“您不如拿把剪子先让我去了的干净……”

“嬷嬷,嬷嬷……”母亲揽着俞嬷嬷的肩膀,“我真的支持不下去了……我在田姐姐面前,还装着夫妻恩爱……我心里像滴血似的……”

“没娘的孩子是根草,”俞嬷嬷环着窦昭,“你要是走了,四小姐可怎么办?旁人再亲,也是隔着肚皮的。老太太去得早,你难道想让四小姐也和您一样吗?”

“母亲,您别走,我听话!”窦昭哭得上气不断下气,“您别走……”

“寿姑,寿姑……”母亲伤心不已。

三个人哭得像个泪人。

窦家的灯火次第亮了起来。

祖父、父亲,都被惊动了。



写得我也挺怅然的!

加快进度,快点把这段写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