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小说 女频言情 结局+番外大宋潜火队李真金木楞
结局+番外大宋潜火队李真金木楞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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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耳

    男女主角分别是李真金木楞的女频言情小说《结局+番外大宋潜火队李真金木楞》,由网络作家“李耳”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高老丈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安详而平静。真金的手指没有感受到一丝呼吸。当真金一把抱住高老丈的时候,才感到他的身躯已经冰冷。他扶起老丈,想把他放平,然而他的身躯也已经有些僵硬了。因为动作的撕扯,高老丈的嘴巴张开了,血块从里面掉了出来。真金拍了拍老丈的背,血块混合着鲜血流了出来。后院的老前辈们看得都呆住了,不一会打火队的全员都来了。木头说,看来老丈是让咳出的血卡住了。临到人生最后一刻,他过得都不舒坦。真金双手颤抖着扶着老丈躺下,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打火队最长寿的老人,离开了人世,带着一身的病,带着一生的波澜壮阔。打火大院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这几天,打火队经历了不少事情。先是琉璃巷的火情伤了三个兄弟,后是高老丈去世。哪一件对于打火队来说...

章节试读

高老丈的表情没有一丝痛苦,安详而平静。
真金的手指没有感受到一丝呼吸。当真金一把抱住高老丈的时候,才感到他的身躯已经冰冷。
他扶起老丈,想把他放平,然而他的身躯也已经有些僵硬了。
因为动作的撕扯,高老丈的嘴巴张开了,血块从里面掉了出来。
真金拍了拍老丈的背,血块混合着鲜血流了出来。
后院的老前辈们看得都呆住了,不一会打火队的全员都来了。
木头说,看来老丈是让咳出的血卡住了。临到人生最后一刻,他过得都不舒坦。
真金双手颤抖着扶着老丈躺下,眼泪就这么夺眶而出。
打火队最长寿的老人,离开了人世,带着一身的病,带着一生的波澜壮阔。
打火大院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阴霾。
这几天,打火队经历了不少事情。先是琉璃巷的火情伤了三个兄弟,后是高老丈去世。
哪一件对于打火队来说,都是沉重的打击。
葬礼很简单,没有任何繁文缛节。
火神墙前,又烧起了熊熊大火。
干柴堆上,高老丈安静地躺着,等着被大火吞噬。
太祖创业之后,建立大宋王朝,便多次申令,不得民间火葬。
可是对民间百姓来说,很多人活着的时候能住得起的地方也就三尺之宽,等到死了,哪里还买得起地?
这世上虽大,哪里还有容纳他们的地方呢?
尤其是对于高老丈来说,不火葬又能埋到哪里去呢?
打火大院的可怜人,无儿无女,形单影只,果真埋到了荒郊野外,恐怕最后真的是要变成孤魂野鬼了。
在熊熊烈火中,真金仿佛看到高老丈升天了,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直到踏上了仙鹤,缥缈不知所踪了。
至于地上,仅是他飞天之后留下的一片灰烬。
打火人火里来火里去,没有太多讲究。
他们不信土葬抑或是繁杂的仪式能够给他们带来什么好运,在大火中,他们亲眼看到人的性命在水火面前是如此的脆弱,眨眼就没。
对于打火人来说,他们更希望火葬能够带人去到美好的世界。
因为这样一来,那些死在火场的前辈兄弟们哪怕最后尸骨无存,他们的灵魂也是去了好地方。
所以等他们死了之后,他们也要火葬,去找那些前辈兄弟们。
在那个世界里,他们还要作伴,如果那个世界里也需要打火,或许他们还会走到一起,又或许他们会一同起誓,再也不打火了。
打火人与火斗了一辈子,如今又要回到这熊熊烈火当中去。
看到老丈在他的面前离世,李真金的心里像扎了一根针,这针刺入了肉里,拔不出也化不掉。
他认识到,他的本事还不到家,还得加倍拼命训练,真正克服对火场的恐惧。
更重要的,整个打火队的人数和技能装备都还远远不够。他们碰到更大的火灾,只有去白白送死,充当火架子上窜来窜去的落魄老鼠。万幸从火里讨了条性命回来,最后如果落下个伤残,之后的日子更加难过,只能在大院里孤单老去。
真金找到了木头,说了他的想法。
木楞倒是惊奇,他没想到真金这孩子考虑问题如此长远细致。
是,当火堆首先要补充更多的新鲜血液和力量,木楞心里自然也明白这个问题。
但打火这一行最不讨好,三百六十行,唯独打火不是可以出状元的那一行。
劳累辛苦不挣钱,保不齐还会把命丢了。
之前,他多少次发出召集令,可也没见谁愿意把自家的孩子送过来。
人们都说,但凡有口饭,不会去打火。宁可脚店跑腿,不入打火大门。
真金想了很久,对木头说:“我有一个好人选,那天琉璃巷画画的书生。”
“画画的书生?人家将来是做官的材料吧,哪里肯来这种地方?”木楞苦笑着说。
其实自从那天张择端走后,真金一直对这个疯癫的书生念念不忘。
当时他们被困在了一幢民房之中,短时间内,张择端很快分析出房屋的结构,找到了支撑房屋结构的办法,最终破开了墙壁,依然保证房屋不倒不塌。
琉璃巷的火被扑灭之后,真金再次经过现场,发现那座房屋墙壁被烧得漆黑,房柱也黑了,但房屋的骨架,仍在风中竖立着。
这是火烧之后,唯一一个骨头架子还撑着的房屋了。
李真金从张择端身上看到的是专业的知识和快速的判断,是难得的人才。
打火队最需要的也是这种人才。
打火时,不可随意损坏火场周围的房屋,用以阻断火势。
但如果懂得房屋结构,扑火时可更快速地找到房屋脆弱位置,把着火的房屋拉倒,避免火势变大。救人时,可以紧急加固房屋,避免房屋倒塌把人砸在里面。
这样一来,打火的效率将会大大增加,还能减少伤亡。
目前打火队中,几乎没有人懂得房屋结构,除了木头和张小凤因为打火经验丰富,所以凭感觉和经验可以做出一些判断。
但这还远远不够,张择端有他们这些打火的苦力们没有的知识。
真金想的是,至少打火队要有一个这样的专家,更有甚者,每个队员都要掌握一定房屋结构方面的知识。
哪怕他们是独自面对问题,也可以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真金说出了他的想法,木楞听了之后,久久没有说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真金可以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那就好了,我们的队员就不用白白送死了,有谁愿意告诉妹妹,她的哥哥一去不回?有谁愿意告诉老娘,他的孩子没有办法回家了。”
说着说着,木楞的眼眶红了。
之后,木楞又苦笑了一声:“多希望你说那些是真的啊。”
“会变成真的,至少我想去请张择端过来。”
“他叫张择端?”
“对。在火场,他救过一命。我也算是救过他一命。在火里经历过生死,我想他可能更能离家打火人。”
李真金就差立下军令状了。
木楞答应了。
哪里去找张择端呢?
得知琉璃巷的居民都被安置在了太乙宫,李真金直接来到了太乙宫。
太乙宫的后院被当作是安置居民的场所,还有专人在施粥。
李真金逢人就问,可是一直没有见过张择端。
正在灰心丧气之时,身后传来了争吵声。
原来是两个小道士正在驱赶一个长发飘飘的叫花子。
细看去,这个叫花子不是别人,正是张择端。
他浑身邋遢,这两天大概是过得潦倒不堪,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来了。
“你们凭什么赶我,你们知不知道,太乙宫的主要宫殿,都是我一手设计的。”张择端十分不服气。
“你这么能耐,为什么还要偷我师父的砚台和笔墨?这么大个人,手脚不干不净。”小道士反击道。
张择端被说得理亏了,又说:“我那不是偷,是借。再说了,我不是帮你们画了一幅画呢,钱都没有收。”
“画,别提你那画了,全因为你在墙上瞎画,香客们抱怨连天。”
“我们师父说了,不管怎么样,以后是不能再让你进去了。”另一个小道士又补充说。
真金了解之后才知,原来张择端在墙上画了一道门,内隐约还有神像。
远远一看,分不出真假。
香客们出了正殿,意外这墙是另一处偏殿所在,不少人直接就往里走,结果撞在了墙上。
一次两次,撞的人多了,惹得怨声载道。
真金听了心里叹气一声,张择端还真闲不下来,走到哪里,画到哪里。
“我还有最后一笔,让我画完吧,缺一笔都不能成画啊。”张择端又开始哀求起来,说完他就找机会往宫殿里钻。
李真金见了,帮也不是劝也不是,只好干看着。
这是一股糊味钻进了李真金的鼻孔,他自从进了打火队,对火的味道异常敏感。
“不对,好像是起火了。”李真金赶忙拉开小道士。
“你不要玩这种调虎离山的伎俩,没有用。”小道士说。
小道士话音刚落,这时就看到宫殿前面果真是有烟气冒了出来。
起火了......
香火之地,火烛最旺,是汴梁城最容易出现火灾的地方之一。

到了第二天,训练还是照常,环饼的闭气还是没有过关,照例又被罚不能吃饭。
张小凤板着脸对环饼说:“吃能吃三个人的份,一个闭气怎么就练不出来,难道你就这么没用?”
张小凤在训练的时候,说话向来是有些刻薄。
到了第三天,环饼白天走路的时候都已经开始打摆子了。
李真金终于是忍无可忍了,他当即撂了挑子。
“他吃是能吃三个人的份,但是力气也能顶三个人。你凭什么不让他吃饭,不吃饭怎么能有力气练习?”李真金怒道。
张小凤见李真金跳了出来,说道:“我不让他吃饭,是因为他闭气没有过关,这是我们打火队一贯以来训练的规矩。今天不行,不能吃饭,明天要是还不行,我还不能让他吃饭。明白了吗?”
“别练了。环饼闭气不行,但是其他的未必不行,你为什么要这么刁难他?不吃饭他就没有力气,怎么能够练好?”
李真金小心扶过来吐得不行的环饼,扶他坐下。
“像你说的,他不是个废物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啊。哦,我知道了,反正你们两个早晚都要走的,所以打算随便练练就行,是吗?我告诉你,你只要是还没走,就算是呆在这里一天,也得给我好好训练。”大师兄张小凤的眼睛瞪着李真金,让人不寒而栗。
“我们还没有你说的那么没出息。你要说他是废物,我不服!”李真金说道。
“不服我就让你服,这样吧,我和你们两个人比试,你们要是赢了我,什么都好说,可你们要是输了,你们两个就都不要吃饭了。”
“好,比就比。”李真金挽起了胳膊。
此时,首领木楞已经在他的房间里听到了这些争论,他倒是没有制止,依旧在闭目养神。
说比就比,抽签选出了要比赛的课目,第一项是比扛沙包。
张小凤扎个马步,拉开了架势,深吸一口气,两手分别抓住一个人形沙包,说话间手一抬便顺势扛在了肩上,每个沙包都有百斤以上。
张小凤脚下丝毫不乱,身形依旧很稳。他接着迈开步子,扛着沙包径直走了三圈,放下了沙包之后,大气也不喘一口。
此时众人见了,纷纷喊出喝彩声。
接下来就轮到环饼了,李真金小声在环饼耳朵旁边说了几句话,环饼重重点了点头。
众人只见环饼吸了吸鼻子,大步上前,也是单手一个,两只沙包都扛在了肩上。
这还没完,又见环饼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子,又用嘴咬起一个沙包,硬生生衔了起来。
众人都看得呆了,莫不是铁牙铜嘴?
人群当中开始有窃窃私语传来:“不愧是吃货,练出了好牙口。”
环饼迈着重重的步子,围着院子绕了三圈,放下了沙包。
喝彩声迟迟没有响起,但是队员们纷纷看得愣了。
第一轮,毫无疑问,环饼胜了。
第二轮再抽签,课目是闭气,这下只好由李真金上场。
这个倒是简单,就比谁闭气的时间长。
随着一声令下,李真金和张小凤纷纷跳进了水缸里。
李真金其实最善水性,小时候父亲经常会带他去城外河里抓鱼,李真金钻到水下,可以足足游出去三十多丈,从这头进去,从远处冒出来,怀里还能抱着几条鱼。
时间长了,李真金在水下能听到声音,能看见东西。
偏偏是一个水命,没想到如今干起了火行。
李真金正在闭气,不过一会,隐隐之中听到了动静。
那是张小凤用手紧紧抓缸壁的声音,听着仿佛缸要被他抓出裂痕。
这个时候,李真金稳了稳心神,突然跳了出来。
一旁张小凤也忍不住了,缓了一下也冒出头来,呼呼喘着粗气。
这一局,胜负也十分明显,李真金输了。两场比拼下来,这样才算是打平。
“打平了,这怎么算?”李真金说道。
李真金的心里清楚得很,第二局他需要输。如果第二局他还是赢了,李真金猜测,这样会更让大师兄下不来台,对谁都没有好处。
刚才第一局中环饼的表现已经让大家看出了他的能力,这样一来,谁也不会再小瞧他,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既然没有分出胜负,我们就再比一轮。规矩就是规矩,这个规矩我今天守定了。”大师兄又说。
这个时候一旁突然传来木楞的声音:“我看吧就不用再比了。”
大家见了木头,纷纷噤声,并排成列地站好。
木楞走到了李真金的面前说:“还比什么比,两个人比人家一个,才打了个平局,胜负还不够明显吗?”
听了这话,队里有些看热闹的老人不禁又瞟向李真金和环饼坏笑着,以为有热闹可以看了。
但是谁知木头阴着脸又说:“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一直这么说。我看你小子不错,你的力气是从哪里来的?”
木头是为问环饼,环饼说:“环饼。”
“我知道你叫环饼,我问的是你的力气是从哪里来的?”木楞笑了。
木楞的脸一直是阴晴不定,让人摸索不定。
环饼又说:“就是环饼,因为吃了环饼,所以有了力气。”
“你个傻子,那么说来,是个人天天吃环饼,都能一膀子力气了?你能吗?你能吗?还是说你能?”
木楞挨个地问了问其他的队员,他们纷纷低下了头。
“你们不能,我也不能。所以环饼还小子还点能耐的,那我觉得,我们可以为了这样的人,我们可以给个例外,你们说是不是?”
一番话有理有据,众人听了纷纷齐声答:“是!”
木楞又看向张小凤,张小凤连忙说:“听木头的。”
木楞又对环饼说:“限你一个月的时间,把闭气的本事练上去,这能保你的小命呢!”
环饼使劲点了点脑袋。
木楞这时又看向李真金,说道:“现在说回你,你叫李真金,真金不怕火炼,但是你是肉身啊,肉身可经不住火知道吗?”
“知道!”
李真金面无表情,响亮的答了一声。
木楞这还嫌弃不过瘾,竟然真的喊人拿来了一根烧着的木头,红彤彤地喷着热气,冒着烟气。
“来了这,你们就是打火命,什么是打火命知道吗?”
“不知道。”李真金回答说。
木头笑了笑,又说:“两层楼起火,你都不用靠近,风一吹,热气都能把你烤熟了掀翻了,这就是打火命。”
木楞拿着烧红的木头,逼近李真金的面门。
火焰还未靠近,李真金已经闻到了眉毛烧焦的气味。
李真金心知木头要作弄他,偏偏心里又生出一股子犟劲,他咬着牙纹丝不动。
“火要是连成了片,汴河里的水都能煮开了,逃命别想着跳到河里,河水滚得冒泡,见过脱猪毛没有,钢针一样的毛都能烫软了,这就是打火命。”
木楞话说得慢慢腾腾,木头还在一丝丝逼近,李真金的眼睛已经被烟气熏红了。
“看见过烤猪没有,巴掌大的火,烧半炷香,皮都酥了知道吗?这也是打火命。”
木楞还在说着,李真金的眉毛已经烤掉了。
环饼见了,立刻冲上前去,挡在了李真金面前。
“要出人命了。”环饼喊道。
红彤彤的木头瞬间在环饼的胸前划出黑红的道子。
木头还没有停手,环饼的胸前响起滋滋的声音,肉皮烤熟的糊味传来。

李真金第二天直接去了水行,他对环饼说:“我想好了,我要挣钱,我要去打火队。”
环饼脑子转了半天,又问:“那以后不送水了?”
“送,等到攒下钱来,我还是回来送水。”
“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就还是跟着老师傅待在水行吧,有个照应,我也放心。”
“不行,哥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也去打火队。”环饼的语气十分坚决。
李真金听了,不禁笑了。
“好,咱兄弟一起。”
环饼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环饼最乐意跟着李真金,也最看重李真金。
环饼没有家人,水行的老师傅张头和李真金就是环饼的全部了。
随后他们两个直接去了打火队,地方很好找,在明义坊的中心位置。
不过打火队所在的院子极其简陋,这里活脱脱像一个船工们的居住区,拥挤的床板挨着床板,打火队的单身汉们全都在这里扎堆。仓库里,仅有的打火设备摆在了一间小房里,虽然狭窄但是摆放整齐。
院子里摆放着平时训练用的一些器具,打火队的常驻成员们此时正在训练,身上的衣裳还带着昨天烧破的洞。
看得出来,他们的确也是一帮过着苦日子的穷汉子,经费并不充足。
李真金径直来到了木楞面前,行了个礼说:“木头,我想好了,一起来打火队。”
“真想好了?我们是拿命换钱,我不想强人所难。”木楞又说。
“你呢?”木楞笑了笑,又问环饼。
“我听我哥的。”环饼答道。
木楞又是洪亮一笑:“你俩倒是挺齐心,不过这就对了,做我们这一行,就是要齐心,万一钻进了火里,熏得什么也看不清楚,这个时候能靠得住的就是你们身边的人,好,好,好。”
木楞一连说了三声好,又把两个人的肩膀重重挤到一起,眼睛里面流露出欣赏的目光。
“不过我有个条件,希望木头能够准我。我就做半年,半年之后,我还清了水车的借贷,再回去送水。”
木楞想了想,眉头皱了起来。
木楞说:“我们这里可是没有这个规矩,要是都这样,我们这里就留不下打火的老手了,全是生瓜蛋子,遇到起火,我们就只有白白送死的份了。”
听了这话,李真金又说:“要是木头觉得为难,我们两个就另作打算。”
“不要着急。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的水车是因为打火烧坏的,就这一条,我就不能不管你,哪怕你就在这待两个月,我都收着你。”木楞掷地有声。
听了这话,李真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暖意,他心知水车损毁,如果要怨的确怨不得别人,他可以选择不去救那个小女孩,但是在那一瞬间,李真金还是毅然决然地冲了上去。
归根结底,要怨就怨这无情的火。
“想打火吗?”木楞又问。
“不想,我恨火。”
“恨火不才应该打火吗?”
李真金又回答说:“我也不喜欢打火的人。我们是送水的,水火不容。”
木楞听了没有接着再问,他又说:“回去收拾收拾,以后要住在这里。”
木楞没有指望李真金喜欢做一个打火人,这里的每一个人,有谁真正喜欢做打火人呢?
恐怕这个问题问了哪一个人,他都要犹豫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李真金的回答倒是实话,李真金确实不喜欢打火的人,之前也曾经怨过父亲,他不明白,一个父亲为什么要这样不负责任?从小时候开始,家中就很少看到父亲的身影,因为打火人不能夜夜归家,要时刻待命。
在李真金心里,父亲是个打火的老手,但讽刺的是,他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家人,让家人在火灾中。
至于他却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娘从小就告诉李真金,父亲死在了大火里,父亲是个好男人。
可是李真金心里,还是难免有些耿耿于怀,既然如此,为什么他非要去打火呢?
李真金其实从没想过做一个打火人,他甚至有些怕火,平日里也不想记起他还有个做打火人的父亲。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好好送水,好好养家。
不过更重要的是,李真金娘更不会同意李真金做一个打火人,父亲在她心中虽然没有任何瑕疵,但是李真金娘曾经说,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同意父亲做了打火人,所以娘亲也不想让儿子李真金碰到关于火的事情。
于是李真金决定瞒着母亲。
李真金对娘亲谎称说是又揽了一份在水行守夜的活计,于是不能每天回家了。
李真金娘再三地叮嘱说:“好好好,做活要紧,水行器重你,你就要好好干。”
李真金郑重点了点头,收拾了两件衣服出门去了。
送水的老师傅一直很看好李真金,得知他去了打火队之后,又鼓励他说:“你打火,我送水,我们两个还是做的一样的活计,好好干,哪里都能出头。”
等到正式来到了水行,李真金才开始了解到这个所谓打火队的现状。
这个所谓的打火队不伦不类,全都是散兵游勇。
打火队的处境也十分尴尬,汴梁城现在负责打火的除了民间的火行人之外,还有火军人,隶属于军队。可是火军人并不是所谓的精锐部队,往往都是各个精锐军队筛选下来的,整体素质一般。
无论是民间,还是军队,汴梁的打火力量都相对有限。
至于明义坊打火队内部,更是良莠不齐,有的蹲过大牢,有的不务正业,到这纯属是临时混口饭吃。李真金这才明白,为什么木楞要急于找新的人进来,因为打火的老队员很少,基本上是来了走,走了来,很少有人愿意一直做这种辛苦要命的工作。
李真金听木头说,现在大大不如从前了。
之前明义坊的打火队在全汴梁城都是有一号的,在民间组织的各类社团中,打火队首屈一指。
鼎盛时期,打火队备受尊重。木头还说,他们的老首领很有号召力,整个明义坊没有人不仰仗他的能力和侠义。在他做头领的十年里,明义坊没有发生过一例起火致人死亡的事情。每次有火情,他都能带队及时扑灭。
因此那个时候,打火队的生活过得很体面,打火队的人无论走到哪里,别人也都会多敬三分。
不过当年汴梁大火之后,打火队的精锐和骨血都在救火中去世了,老首领也死在了火里。
李真金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这个老首领就是他的父亲。

李真金不会预知到,如果他今天没有遇到那场大火,他的人生轨迹或许会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
年方十八的水工李真金是水行的一员,像往常一样,他要游走在大街小巷,送水到各个地方。
刚过立夏,汴梁的街头已经开始热得有些发闷了。
趁着天色将亮,水行的水工们已经陆陆续续地走上了街头,他们趁着清晨的一丝清凉,先取好了水,沿着街巷挨家挨户地送到各处的店铺与宅院。
李真金也推着水车上路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他的好朋友环饼。
环饼本来的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因为喜欢吃环饼所以叫环饼,一直叫到了现在。
李真金和环饼两个人长得看起来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李真金身形瘦削,个头不高,环饼长得肥肥大大,恰好就像个环饼。
面和好了,拧成个圈,大小恰好能套在胳膊上,过油一炸成了金黄色,这就是环饼。
环饼比蒸饼要香多了,因此环饼最爱吃环饼,他也不愿意改成其他的名字。
他曾经对李真金说:“我就叫这个名字,永远也不改了,这个名字会保佑我永远有环饼吃。”
李真金比环饼还大两岁,可是环饼长得有两个李真金那么重,力大如牛。
这样一来,其实两个人正好搭班子送水。
环饼负责推车,整个汴梁,恐怕只有环饼才能单人推得动那么大的车子,一次装的水,足够一个脚店一天的用量。
李真金负责拉车,牵着方向。两个人配合起来,天衣无缝,携着巨大的车子健步如飞。
到了中午头上,水工们才有时间喘上一口气,吃上顿饭,喝上口水。
不过别说酒楼,就连一般的脚店他们平时也是不舍得去的,随便吃点自家带的食物也就罢了。
李真金和环饼一般就吃自带的蒸饼,不过行情好的时候,他往往会买两个环饼,他自己吃半个,环饼一个人吃一个半。
今天他兴冲冲地买了三个环饼,全塞给了环饼。
环饼笑嘻嘻地说:“哥,你也吃。”
李真金还是掰下半个说:“我就吃半个就行了,今天高兴,高兴得都不饿了。以后这车就是咱们兄弟的了,挣的钱咱们对半一分,每个人能挣到的钱比之前还要多出一半。”
水工们的车子有的是自家的,有的是水行的。用了水行的车,就要多交租车的钱,这样一来,挣到手里的钱就没多少了。
对于水工来说,拥有一辆自己的水车就像是农民有了自己的地,足以成为安身立命的根本了。
“多挣一半?那我以后可以多吃多少个环饼啊。”环饼开始畅想了起来。
“就知道环饼!”李真金笑着骂道。
中午头上的太阳像是毒火一般烤在人的额头上。在这种天气下奔波了一上午,停下脚步来,没有哪个送水工不乐意喝上一碗卤梅水。
天气就算炎热,李真金的妹妹真铃依旧围着一条纱巾,刚刚十四岁的她提着一大桶的卤梅水,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李真金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李真金和母亲妹妹三人相依为命,李真金做水工,母亲因为生病没有办法出来干活,于是在家里做卤梅水,每天让妹妹真铃拎出来卖一些,多少补贴下家用。
每天中午,真铃都会在这里等着哥哥和其他水工们。
说话间,梅子的酸甜味已经散开了,水工们见了,照例都来捧场。
真铃和母亲用不起价格昂贵的冰块,不过他们做的这卤梅水都是用井水冰过的,因此依旧清凉,更重要的是,价格便宜,解渴又去火。
“小铃姑娘啊,每天中午就等着你这一碗梅子水了,一碗下去,浑身的劳累全消了。”水工们纷纷夸赞道。
每每听到夸奖,真铃就笑着说:“还要多谢你们捧场,今天天热,我和母亲特地在里面加了一点甘草,这是我母亲特制的,因此没有了苦味,只有甜味。”
真铃的笑声就像她的名字,银铃过耳,同样能给人带来清凉。
“怪不得,味道好像厚了一些。”水工们又说。
李真金这时又说:“大家痛快地喝,今天都不收钱,谁也不要给钱。今天我请!”
水工们纷纷跟着笑起来。
“好!李真金弟弟今天刚买了水车,我们替他高兴,喝!”
水工们纷纷举起碗来,一饮而尽,颇有饮酒的架势。
“哥哥,你有车了啊。”真铃惊奇地问道。
“等哥哥以后挣了钱,想要什么给你买什么!家里给你堆上一百多个磨喝乐。”李真金越发得意了起来。
磨喝乐是京城人人都爱的玩偶,各式各样千奇百怪。
真铃吐了吐舌头,又说:“要是真挣了钱,希望能把娘亲的病治好。”
“我一定治好。”李真金叹了口气又说道。
娘亲早年落下了病根,双腿麻痹,今年行走都很困难了。这些年来,没少求医问药,可是都没有治好。
“我今天会晚点回去,顺便去抓药,你告诉娘,放心。”李真金又说。
“你注意歇息,不要太劳累了。”
真铃又响着银铃一样的笑声离开了。
水工们天黑前照例还要再送一趟水。酒楼脚店,勾栏瓦舍,到了天黑时,这些地方才正是人多的时候,真正开始热闹。
李真金喊了一声,环饼推着车子出发了。
穿过小巷,来到城郊的水井,打上满满一车水,又折返回到了酒楼市坊,一车又一车的水卸在了门前。
等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李真金和环饼也结束了往常一天的工作。
李真金把水车放在了水行之后去了药店。
环饼没有家,或者说水行就是环饼的家。
环饼从小被水行的老师傅收养,老师傅带着环饼和李真金入了这一行,现在老了,水车推不动了,又无儿无女,因此一个人住在水行的偏房里,每天负责开门关门,防火防盗,水行每个月会给他发放例钱,以供度日。
抓完了药,李真金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走在通明的汴河边上,看着远处游船的辉煌灯火,瑟瑟乐声,李真金心想,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明天又会有新的希望。
李真金还未走远,便听到了远处的锣声。三短一长,急切而密集。
李真金的心里咯噔一下,这锣声他再熟悉不过了,是水行的集结号令。
每当锣声响起,这就意味着城里有地方着火了。
此时环饼正好也飞奔而来,看见他连水车也推了过来。
环饼气喘吁吁地说:“哥,明义坊起火了。”
李真金长这么大,最怕的是火,最恨的也是火。
汴河悠悠,南来北淌。
人群熙攘,南来北往。
将近一百万人口在汴梁生活,这条悠悠的汴河牵连起了汴梁的人们,维系着汴梁的一切。
拥挤的汴梁,每次发生火灾,其悲惨程度往往不可想象,汴梁房屋多为木制,碰到干燥的天气,这些房屋在火神的面前,都是鲜美的燃料。
更有甚者,六年前的汴梁大火,让数万人流离失所,经历过那场火灾的人回忆起来说,那天汴梁的天空都是一片黑色,烟气冲上云霄,遮蔽了太阳。
城市里回响着人们的哭泣声,汴河里的水都变成了灰色,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从那以后,官府作出了规定,每当出现火情的时候,邻近的居民可以先行自主救援,率先遏制火势。
因此,这些水行人也往往是率先要出动的。
作为水工,最不愿意看到就是火灾。
虽然火灾的时候,一时会产生很大的用水需求,他们往往会卖出平日里十几天才能卖出去的水,但是大火最是无情。
更何况他们是水行人,水火从来不容。
李真金和环饼二话没说,照旧是一个拉车一个推车,赶紧取水去了。
他们走在街上,正看到远处仿佛有一丝火光。
一旦起火,水行人势必要立刻到位,这是他们行会的惯例。
如果说汴河是汴梁这座城市的血脉,那么负责送水的水行则是汴梁人们的血脉。
水行人肯定不是汴梁这个城市里最有钱最有势的工会,但却是最重要的工会。
他们每天打上来清凉的井水,推着水车走街串巷,沿着汴河两岸,走入千万家户里。
这些水有的被泡成了茶,成为闲情逸致时的消遣。有的被做成了各式各样的饮子,成为人们解渴的佳品。有的则需要经历漫长的时间,最终酿成了酒。
总之,这小小一捧水,融进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
这是个嘈杂的世界,充满了各类声音,号子声,叫卖声,瓦子里面的乐音,街头的喝彩声,这里永不安静。
这是个拥挤的世界,贩夫走卒,士农工商,天亮时涌上街头,夜深时慢慢退去,像潮水般来去匆匆。
但是,这里也是金碧辉煌的世界,有的挥金如土,有的夜夜笙歌。
这里就是繁华的汴梁。
李真金甚至觉得,如果没有了水行人,这个繁华的大世界也会突然停止运转,像青山失去了溪涧,大河失去了细流。
可是平日里,水行人并不起眼。
但遇到火情的时候,水行这条血脉便事关汴梁的安危。
真金和环饼装好了满满一车水,尽快赶到了水行,已经是气喘吁吁。
此时老师傅张头已经做好了准备,张头做了一辈子的水工,遇到这种突发事件,往往还是他来牵头指挥调度。
此时他立刻召集所有的水工前来,因为说话的时候用了太大气力,他的嗓音几乎要撕裂开来。
“走水了!装车啦。”
一声出来,水工们立刻行动起来,装水的装水,开路的开路,四散而去,有条不紊。
水工们就近从汴河边取了水来,直奔火场而去。
火神来到之时,水就是汴梁城价比金银的珍宝。
李真金率先拉着水车往火场冲了过去。
看方位,着火的应该是明义坊的酒楼。
到了火场之时,火光已经冲天而起。
火是从二楼烧起来的,这个四层的酒楼名字叫做晖月,如今浓烟从二楼绵延而上,遮住了酒楼,同样遮住了天上的晖月。
李真金感到的时候,打火队的人已经在场展开救援了,土行孙打火队是明义坊自发组织建立的打火队。
自从官府出令可以遇到火情,民间可以自发先行救援,之后汴梁城内几乎每一坊的民众都自发成立了打火队。
在汴梁城各式各样的民间社团中,打火队作为实用的一类很快推广开来。
土行孙打火队即由明义坊的店家牵头,联合出资成立的,明义坊的百姓之中有很多都是打火队的成员,他们按月领着例钱,每次遇到火情的时候,因为就驻扎在明义坊,因此他们率先可以赶到,组织救援,展开灭火。
此时,为首的是打火队头领木楞,他年方四十,身材高大,螳螂腿,车轴身,浑身的肌肉像是精铁锻打一般。
木楞指挥若定,时刻观察着风向,避免火势蔓延。
一方面,他派人进去救人,他们披上用水沾湿的厚蓑衣,冲进酒楼,救出里面被困的客人。
另一方面,木楞正派另一队灭火,打火队没有军队的云梯,他们灭火全凭蛮力,只好用水囊或者水袋装了水往着火处扔过去,用来遏制火势,又或者是用压水器往高处喷过去。
这种压水器又名唧筒,用长竹子制作而成,下面一端开了小口,下面用长杆裹上棉絮推动水从小口里射出,一般单人就可以操作,大一些的则需要两人。
但是唧筒这种人力压水器的水量有限,而且唧筒的喷射高度则更多取决于使用人的力气,碰上这种四层高的大酒楼,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酒楼中,还有人被困在里面。
一片惊慌的叫声,人们纷纷从酒楼上下来,李真金到场之后,立刻开始协助往压水器里面装水。
火灾刚刚发生的半个时辰以内,是最重要的时间。
人们能不能安全逃生,火势能不能及时遏制,家当能不能更多保全,全在这个半个时辰之内了。
酒楼的老板王员外此时看着面前的熊熊大火,人已经懵了,他呆呆地望着,一口一个阿弥陀佛。
这不是李真金第一次近距离地感受到这样的大火。
在他十岁那年,汴梁大火烧掉了城南左厢的整整三个坊,大火蔓延到了李真金的家,李真金惊醒的时候,整个巷子已经烧得无路可逃,他抱着妹妹躲来躲去,像一只热锅上的老鼠。娘亲最后冲进大火救出了妹妹和他,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娘亲的腿被砸伤了,此后渐渐落下了终身的残疾。
大火卷起热气扑面而来,李真金浑身的血都跟着沸腾起来,四处的筋脉都跟着跳动起来。

李真金一直在水行待到晌午。
到了晌午,李真金照旧去等妹妹,等妹妹来了,照例喝上一碗卤梅水。
“哥,你的水车呢?”妹妹真铃问道。
“放在隔壁巷子里卸水呢。”
真铃又说:“昨夜听说起火了,娘一直提心吊胆。今天大早起来,又听人说火夜里就灭了,说看见你一大早就去水行了,这才放心,说你肯定是着急送水了,还夸你换了新车子果然是来了劲头。”
李真金笑了笑,点点头没有答话。
妹妹真铃走了以后,李真金一直在街头游荡,满腹心事,这当然瞒不了环饼。
环饼又说:“李真金哥,你放心,车子毁了不怕,钱咱俩一起还,我就算是去河边扛活,去城外抓鱼都行,过半年一年,咱们怎么都能把车子的钱还了,然后再置办一辆。”
李真金笑了下说:“瞎说些什么,买车是我的主意,把车推进火里也是我的主意,跟你没关系,要还也是我自己还,你不要再说了。”
李真金说完又把剩下的半块环饼给了环饼。
其实车子的钱咬咬牙,李真金不是没有办法,一年,两年,他怎么也能再挣回来。但是娘亲的药呢?
请医问药的钱才是大开销,李真金好不容易攒够了钱,请了个好大夫,终于能抓上药。
药再断了,娘的腿病又前功尽弃了。
从小到大,娘亲的腿都是时好时坏,大夫曾经说了,这样下去早晚会瘫痪的。
李真金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顶着头上的大太阳一直转悠到太阳落山,环饼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李真金哥,咱们转悠到什么时候才好啊。”
李真金抬头看了看街上,差不多到了他平时回家的时辰,于是说:“行,就这样先回吧。”
以前回到家中,娘亲往往已经做好了热饭,照例是素粥,里面放了大个的红豆。李真金白天在外面卖的是力气,晚上回到家,娘亲从来不会亏了李真金的肚子,特地留下的都是稠糊糊的一大碗。
这一碗粥,配上一碟子咸菜,李真金吃得很香。
一顿饭虽然简单,但是足以让李真金褪去一天的劳累。
之后,李真金就会开始煎药,每当煎药的时候,娘亲少不了唠叨:“又买药了?依我说,这些钱倒不如省下来,早晚给你找个媒人,好好寻一下,成个家,这样我也没有心事了。这病啊,吃了多少副药也不见好,依我说,可能是命。我一个老婆子,注定是这命了,不值得再费钱了。”
李真金听多了这话,早觉得已经是耳朵生了茧子。
生了茧子恰恰是皮糙肉厚,李真金也不当回事,沉住气哄娘说:“这个药便宜,我换了个大夫,大夫说了,真正有用的药不一定是贵的。你没听说,上个月,有个开酒楼的员外,病重了,大吃人参,没想到补过头了,当天夜里就走了,大夫说是这病本身就不该用人参,用对症了甘草也能治病,若是不对症,人参还不如甘草。”
每次李真金都是扯一大堆闲话,才哄得娘亲没了话说。
趁着这会功夫,妹妹往往在一旁细细挑选好梅子,准备天一亮起来做梅子水。
李真金家住得狭窄,娘亲妹妹和他三个人都挤住在一间木板房里,房子还是租下来的。
其实这也是汴京很多百姓人家的常态,不管是家里有几口人,多一间房子也是没有的。
大多时候,伺候娘亲吃完了药,天色已经晚了。
夜深之后,这里寂静得可以听到坊外小河的水流声。
这里是城边上的偏远地界,城区内的繁华与这里并不相干,整个苦井坊,住的全是做工的,又或是做生意的小商小贩。
忙碌了一天,他们早就鼾声四起了。
可是今天,李真金犹豫了好久才走进家门。
李真金照常开始为娘亲煎药,娘亲问起,他就说水车放在了水行,省得让娘亲操心。
李真金一直有些恍惚,一不小心分了神,喂娘亲吃药的时候,不小心把药洒在了娘亲的腿上。
李真金连忙去擦,这时他却发现娘亲的腿上有好几块淤青。
看着十分醒目,令人心疼。
“这是怎么回事?”李真金赶忙问。
“没事,磕碰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娘亲连忙解释说。
李真金又看向妹妹,妹妹又说:“娘挑梅子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平地就摔了,我也没有想到,怎么会摔成这个样子,娘怕你担心,不让我跟你说。”
妹妹的眼睛湿润了,声音透露着委屈和担心。
“娘,以后你就尽量不要干活了。”李真金说。
大夫之前说过,娘的腿因为常年不能活动,所以气血最是容易不通畅,所以妹妹真铃每天都会给娘亲按摩,早晚各一次。
气血不通就会容易受伤,哪怕是一点磕碰都会难以痊愈,淤青只是表征之一。
大夫说,淤青的表现越是厉害,证明腿的病根越深越重。
李真金心里一团乱麻,嘴上还是说:“娘,吃药,吃药就好了。”
那天晚上等妹妹睡下了,李真金始终还是翻来覆去地烙饼。
月光轻柔地抚在妹妹的脸上,李真金看着越发心疼了。
妹妹左耳旁边那个烫伤的伤疤十分醒目,像一条伤痕重重地刻在了真铃的心上。
妹妹真铃早就长大懂事了,心思也越发细腻爱美,后来李真金攒钱给妹妹买了一条上好的丝巾,此后妹妹每天戴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才会摘下来。
这个伤疤就是那年汴梁大火的时候留下的,李真金每每看到这条伤疤,心里就像被狠狠扎了一下,心在滴血。
李真金悄悄起身出门,坐在了家门口的地上,默默地落下了眼泪。
这个拥挤的巷子里,三步就是间,五步就是一户。为了不让邻居和娘亲听到动静,李真金仅仅捂着嘴巴,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李真金想,这个家还要靠他撑着啊,他的肩膀要变成铁变成金,砸不动烧不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