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青妍把设计图递给苏小恩，“小恩，你先上去吧，我等下就来。”

常语盯着那两张纸，开口问：“二妈，这是你们要做的新衣服吗？”

蒋青妍语气淡淡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卫爷爷认识我啊。”常语一脸自豪，她之前总是来，门卫记得她是蒋青妍很疼爱的侄女。

蒋青妍有些头疼，真是造孽，以前的圣母，现在带来无限的麻烦。

“东西你都拿走，回去告诉常振刚，谁来都没用。”蒋青妍觉得有必要去叮嘱一下门卫大爷，常家那几个人都不能放进来。

不然自己还得料理官司，光是做样衣都够忙了，哪有功夫应付常家那些人。

常语听到这话，眼里泛起泪光，“二妈，你是因为我妈妈才讨厌我吗？奶奶眼里只有弟弟，爷爷又不管事，二爸整天唉声叹气的，家里需要一个主心骨，而且我现在过得很不好，二妈，你回去吧，常家没有你不行。”

蒋青妍乐了，“常语，你倒是跟你妈学得不错，只可惜我不是你二爸。”

言下之意，这种绿茶手段对她不好使。

常语吸着鼻子，“二妈，我是真的想你，不然我也跟你一起住在服装厂吧，我很能吃苦的。”

“穿十五块钱连衣裙都脸不红心不跳的人，能吃苦？”蒋青妍毫不留情地拆穿常语的面具，“我看是你在家里找不到冤大头，才想起我来了，但很可惜，我也不是以前那个冤大头了。”

以前就知道对侄子侄女好，最后连女儿都失去了。

重来一辈子，蒋青妍没把这两个孽种掐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常语竟然还到她面前蹦跶？是许展梦教的，还是常振刚教的？

又或者根本就是这个丫头无师自通，毕竟基因里就带着自私自利。

蒋青妍说完，往厂门口走。

常语在后头追着她，“二妈，你等等我！”

碰上服装厂的工人，看见蒋青妍身后跟着的常语，开口问：“青妍，又带你侄女过来啊？”

“这是许展梦的闺女，跟我没什么关系。”蒋青妍直接撇清。

那人尴尬打哈哈，“原来是这样，我还有事儿先走了。”

蒋青妍找到门卫大爷，指着常语，“大爷，这丫头你认识吧？”

大爷站起来，“认得，这不是你侄女吗？”

“以后不要放她进来，还有我那个侄子，以及上回来的常振刚，全都不能放进来。”

蒋青妍面色严肃，门卫大爷赶紧说：“好，没问题。”

接着，他看向常语，“丫头啊，赶紧出来吧，这服装厂不是谁都能进的地方。”

常语倔强地站在原地不肯走，蒋青妍直接拽着常语，“赶紧走，别逼我动手。”

这么热的天，看见常家人她就心烦。

被蒋青妍拖拽，常语直接震惊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二妈竟然厌恶她到这种地步。

“二妈，我是来看你的！”常语嘶吼着，眼泪流下来。

蒋青妍一点也没空管这个戏精丫头，又叮嘱了门卫大爷几句，这才潇洒离开。

“二妈！二妈！”常语跺着脚，却看着蒋青妍越走越远。

门卫大爷看常语这样子，着实可怜。

但蒋青妍的态度他也不能不管，毕竟蒋青妍在厂里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打版师，技术型人才，蒋青妍叮嘱的话，那也是要听一听的。

万一这孩子不懂事，给蒋青妍添麻烦，那也是给厂里添麻烦。

许展梦匆匆跑过来，看见常语已经站在大门外，立刻出来了。

“是蒋青妍把你弄出来的？”许展梦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怒火。


蒋青妍在服装厂，那可是打版师，一个月赚那么多钱，赵白花不可能让蒋青妍跟常振刚这个窝囊废离婚。

就算是用绳子拴，她也得把老二媳妇跟老二拴在一起。

笑话，蒋青妍离婚的话，就算是二婚带个拖油瓶闺女，那也是相当抢手。

就那个铁饭碗，加上高工资，说媒的人能踏破服装厂的大门。

真让蒋青妍拿着那么多工资去找别的男人，这不是煮熟的鸭子飞了吗？

赵白花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常振刚摸了摸脖子，有些莫名心虚，“蒋青妍闹脾气，咱们家一味哄着，她岂不是要上天？就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你还装大尾巴狼！”赵白花几巴掌拍在常振刚后背上，拍得啪啪响，“我告诉你老二，你那心思趁早收一收，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跟那个许展梦祸乱老常家！”

“妈！你不能这么说我跟大嫂！”

“闭上嘴，还狡辩，也不知道随了谁，能耐能耐没有，就嘴皮子上找补，我告诉你没得商量，你老娘我的脾气是什么样你也清楚，别闹得全家人不痛快！”

说完，赵白花迈着小碎步回了屋。

常振刚实在想不通，明明亲妈也是不喜欢蒋青妍的，还时不时挑毛病，可是怎么到了现在这一步，蒋青妍一闹，赵白花就改了风向呢？

想到蒋青妍，常振刚就是一肚子无名火。

不但没有让许展梦当助理，还抢了许展梦的单人宿舍，这个蒋青妍，实在是不懂得什么叫尊重大嫂！

常振刚决定，等休息日的时候，得去找蒋青妍好好谈谈。

许展梦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回了宿舍又被其他人的呼噜声弄得没睡好，一大早起来眼下乌青明显。

她扑了好些粉，才勉强遮住一些，但是效果不佳，整个人看起来还是一副衰样。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许展梦看着红色塑料镜里的自己，暗自想，今天得去找孙晓霞一趟。

作为跟蒋青妍同级别的打打版师，孙晓霞也是有自己的工作间，但她的工作间大一些，跟蒋青妍不在同一栋楼里。

许展梦来到孙晓霞的工作间门口，门上着锁，看起来孙晓霞还没到。

她只能在门口等着。

不多时，孙晓霞拎着酒红色皮包来了，看见许展梦，还有点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霞姐，我是找你问问，上次你说的那事儿。”

孙晓霞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而后挤出个笑，“这样啊，咱们进来说。”

三两下，孙晓霞打开了工作间的门，先一步进去，许展梦跟在她后头。

等两个人都进了屋，许展梦自觉把门关上了。

“上次的事儿...确实我是申请了，但厂里还没准信儿。”

听到孙晓霞这话，许展梦微微皱眉，“怎么会？之前蒋青妍申请没多久，就把我和苏小恩调到手下开始评比了。”

听到许展梦拿蒋青妍比较，孙晓霞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许展梦，你这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说话没有蒋青妍有力度？”

许展梦这才知道自己失言，立马找补，“那肯定不是，蒋青妍那个人惯会走后门讨好人的，怕是走的不是正常流程。”

听许展梦这么说，孙晓霞嗤笑一声，“没想到你对她意见不小啊？”

许展梦也不藏着掖着，“霞姐，我到你这里就是帮你的，蒋青妍那个人太傲了，现在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这个大嫂她看都不看一眼，就这样忘本的人，我是代表正义审判她。”

这番话让孙晓霞觉得十分受用，她也是看蒋青妍不顺眼很久了，没想到许展梦跟蒋青妍以前好到要穿一条裤子，现在竟然也决裂了。

许展梦虽然能力平平，可就凭借她对蒋青妍的了解，那也是能帮到自己的。

孙晓霞不会做赔本买卖，她看中许展梦，就是因为许展梦能帮着自己对付蒋青妍。

不然随便找个学徒，都比许展梦要强。

孙晓霞知道不能让许展梦寒心，继续抛出诱饵，“厂里那边我会催催，争取也走流程，你看看学徒里面谁能来给你当炮灰，我也不能直接内定你，也得按照蒋青妍那样走个过场。”

坦白来说，许展梦对这个学徒升助理的评比实在是有些过敏了，上次板上钉钉的事情都弄得那么难看，再找个炮灰...不会这次又让自己当陪跑的吧？

看出许展梦脸上的纠结，孙晓霞拍了拍对方，“你放心，我可不是蒋青妍那样出尔反尔的人，承诺给你的助理职位不会变，你先物色对象，其他的等我消息就好。”

“好，霞姐，那我先去工作了。”

“嗯，去吧。”

许展梦从孙晓霞的办公室走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毕竟她会的东西都是蒋青妍教的，她年纪也不小了，跟厂里那些小年轻的新鲜血液没法比。

别的不说，就那个苏小恩，人家是正儿八经服装设计专业毕业的，就自己这种半路出家的，根本没办法跟人家相提并论。

越想，许展梦就越觉得生气。

都是蒋青妍的错，如果蒋青妍不发疯，她现在早就当上助理了，还美美住着单人宿舍。

到底蒋青妍是为什么会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呢？

许展梦百思不得其解。

被许展梦惦记的蒋青妍正在认真指导苏小恩在纸上画图样。

这是新一批碎花连衣裙的设计图纸，设计师是厂里的李梅。

李梅也是厂里的老员工了，年纪比蒋青妍大几岁，这次的设计图李梅画了四张，分别给了蒋青妍和孙晓霞每人两张。

按照最终出来的样子，再看究竟厂里要生产哪一种。

李梅在工作中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如果打版师弄出来的样子不合心意，她会要求返工。

也有不少人说李梅脾气怪，但人家稳坐设计师的第一把交椅，每次的产品都能引领起一阵风潮，所以就是有那个资本傲气。

“梅姐要求的东西，咱们一定要做到分毫不差，不要匆忙赶工，不然出来的效果不好，这么好的设计图怕是就要浪费了。”

蒋青妍叮嘱苏小恩，苏小恩到底是年轻，抬手擦了擦汗，“青妍姐，你这么说，我压力挺大。”


要知道，敷衍的东西，都会体现在样衣上。

李梅是最介意这种细节上错误的。

这回孙晓霞可是左脚绊右脚了。

“问题不仅仅在线头，这边的绣花，还有领子不对称，问题太多。”

李梅没有一一指出，光是这几点，就能判孙晓霞一个不合格。

这种样衣拿出来，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不说别的，如果这事儿换了别人，李梅都要怀疑是故意找茬。

怎么能把样衣做成这样？

而且看孙晓霞之前拿出来的两件，并不是做不好，而是压根把心思都用在了蒋青妍拿到的两张设计图上。

李梅很痛心，自己的每张设计图都是更改过无数次，拿出去的四张更是精益求精磨了很久的图。

结果孙晓霞就这么对待？

李梅把眼光投向了刚才的两组样衣。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讲，都是蒋青妍的更扎实、稳定。

孙晓霞折腾了半天，竟然没一样赢得过蒋青妍。

李梅做了一个决定。

“孙晓霞，你制作的墨绿色和玫红色两件连衣裙，在我这里是不合格的。”

孙晓霞一听，立马指着另外两件，“梅姐，但那两件...”

“那两件的做工和精致度上面，也是蒋青妍更胜一筹。”

一听这话，孙晓霞有些不干了，她走到塑料模特前，把裙子甩起来，“梅姐，你看这个飘逸度，怎么可能不如蒋青妍做的？”

李梅没有听孙晓霞的话，而是说：“公平起见，我会把1号和2号连衣裙的设计图也给蒋青妍一份。”

1号和2号就是墨绿色和玫红色这两件连衣裙，孙晓霞顿时变了脸色，“梅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蒋青妍把设计图给你参考，你却藏着掖着，还把我的图做成这样。”

李梅话锋一转，“当然，我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3号4号的两组样衣，我留下了，孙晓霞，我也给你一次重新制作样衣的机会。”

“等你们两个都把1号和2号的样衣做出来，咱们在厂里来个投票，我会参考投票结果，最终选出适合生产的。”

这四张图都是李梅的心血，她原本打算私下让蒋青妍再做另外两件，但考虑到孙晓霞这个人也是十分难缠，这才想出了这种办法。

当然，最终决定权还是掌握在她的手上。

李梅看向蒋青妍，“青妍，你怎么想？”

“我当然没意见。”蒋青妍点头，刚才她已经看得差不多，回去制作样衣，最快四天可以赶工出来。

“那就三天。”孙晓霞挑衅般看向蒋青妍。

“三天的时间太赶，我提议四天。”蒋青妍没有上孙晓霞的当。

这招早就过时了，以为是在菜市场砍价吗？还四天变三天。

这么明显的激将法，蒋青妍必须要反其道而行之。

“那就下周一，我跟厂里报备，咱们直接投票。”李梅中和一下，多给了一天时间。

主要因为四天过后是周日，厂里也没人。

“好。”蒋青妍跟孙晓霞异口同声回答。

评比暂告一段落，蒋青妍让苏小恩先回去，打算单独跟李梅聊聊。

李梅让蒋青妍坐下，还把吴沁带来的酸梅汤分了一杯给蒋青妍。

“吴沁带来说给大家尝尝，结果刚才火药味太重，谁都没工夫喝上一口。”

李梅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无奈。

蒋青妍喝了一口，确实提神醒脑，“这里面加了薄荷？”

“嗯，一下子就不困了吧。”李梅半开玩笑。

“梅姐，设计图的事，我想认真跟你解释一下。”


常振刚皱起眉，语气里带着不耐烦，“罐头本来就是大嫂买来的，你跟小悦都吃过了，给小根和小语吃点怎么了？”

“哎哟，这么慈父呢？”蒋青妍轻嗤一声，“那怎么不见你孝顺一下你爸妈啊，就差把罐头瓶子嚼了，也没叫那老两口吃上一块啊。”

常语见状，立马站起来，怯生生开口，“二妈，你别生二爸的气，我跟弟弟就是想尝尝味道，一不小心吃光了...”

她扬起一个笑脸，语气也变得有些黏糊，“二妈，等我长大赚钱，给你买好多罐头。”

蒋青妍打量着常语，要不怎么说这感觉似曾相识呢，简直就是一个小学生版本的许展梦，那个语气都拿捏了。

真不愧是茶艺大师的预备役。

许展梦真是‘教女有方’。

蒋青妍看向常语，“你这个空头支票，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能收，但你妈可是实实在在欠了我的钱，现在还多出一个罐头，我找她要就行了，问题不大。”

常振刚还在品蒋青妍刚才那句话里的提到的慈父，不知道是在阴阳怪气，还是蒋青妍真的看出了些什么。

明明从前的蒋青妍不是这样的。

怎么今天晕倒起来后，完全性情大变了？

常续根不吭声，只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

刚才饭桌上，他明确听到二妈说了，罐头是她的，别人不能吃。

但是现在他们三个人却罐头吃完了，这其中，自己吃得最多。

这要是追究责任，他可是担大头的。

常语有些着急，“二妈，罐头是我妈带过来给你的不假，可是你以前都会先分给我和弟弟，现在就因为妈妈欠你钱，难道你就不喜欢我们了吗？”

蒋青妍这会儿倒是有些佩服常语了，这么大点小丫头就学会道德绑架，看起来师承许展梦学的不是边角料，都是过硬的茶艺功夫。

她思索片刻，点了下头，“确实，你们两个这么资质平庸的孩子，不值得我花心思，以前就当喂了狗，现在不打算喂了。”

这么直接的话，就像是戒尺打在身上，常语的眼中顿时噙满了泪花，看起来十分可怜。

常振刚对常语和常续根开口，“进屋去，我跟你们二妈有话要说。”

常语站在原地不动，倔强地看着蒋青妍，蒋青妍跟她对视，眼中满满都是冷漠。

常续根拉了一把常语，“进去吧，在这里添乱干嘛。”

常语这才跟在弟弟身后进了屋，把门摔得震天响。

常振刚怒视着蒋青妍，“蒋青妍，我怎么看不懂你了，你到底想干嘛？闹够了没有？”

“常振刚，这个家里最没资格质问我的就是你。”蒋青妍语气冷淡，“我今天累了，不跟你多废话，等之后咱们还有账要算。”

常振刚听了这话，火噌的一下上来了，想要开口理论，脑海中却浮现刚才许展梦说的话。

对，现在不能冲动，不是跟蒋青妍硬碰硬的时候。

明天要选助理，现在惹恼了蒋青妍没好处。

这关系着许展梦的前途，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想到这里，常振刚语气软下来，“好，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还得我照顾你。”

听到这话，蒋青妍被恶心得差点一脚踹过去。

她心里清楚，常振刚会这样，是因为明天至关重要。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敢惹自己。

但是这对贱男渣女怎么就这么想当然呢，今天都闹成这样，难不成明天她还会选许展梦当助理？

真是做春秋大梦。

当然，明天许展梦不会只有当不上助理这一件事不如意。

第二天一早，蒋青妍带着闺女去早餐店饱餐一顿，之后亲自把常悦送去了学校。

“妈，今天考试，估计中午就结束了。”

怕母亲不知道，常悦特意说了一下今天的安排。

蒋青妍确实不清楚，她摸了摸女儿的头，“那考完了，你来厂里找妈妈，好不好？”

常悦点头，“好。”

接着扬起一个浅浅的笑。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去厂里找过蒋青妍了，过去的话通常也是三姐弟一起，蒋青妍说带他们下馆子。

下馆子的时候，蒋青妍的注意力也都在常语和常续根身上。

而现在，妈妈的眼中都是自己，常悦虽然没有说出口，她不爱表露自己的情绪，但心里却是非常欢喜的。

蒋青妍来到厂里，先去了一趟人事部。

人事部主任叫马凤飞，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大姐，一头卷发看起来十分干练。

平日里她工作起来也是一丝不苟的，很是雷厉风行。

蒋青妍还没开口，马凤飞先说话了。

“青妍啊，听说你昨天中暑晕倒了，现在好些了吧？”

蒋青妍露出个笑，“马主任，我也正想找你说这事儿，昨天事发突然，我来你这儿补个假。”

“哎哟，你不说我也帮你记上了，特殊情况肯定要通融的。”

马凤飞说着把考勤表递过来，蒋青妍看到自己那一行，昨天的日期格子里头画着斜杠，表示出勤的意思。

她扫了一眼，许展梦也画着斜杠。

“谢谢马主任。”蒋青妍把考勤表递回去，装作无意地问了句，“许展梦昨天送我回家，之后有没有过来上班啊？”

马凤飞抬眸，“也是巧了，刚才许展梦来找我，说昨天把你送回去照顾你来着，我想着你们俩一向形影不离的，这不，我也给她特事特办了。”

蒋青妍眯了眯眼，都是她一贯什么事儿都带着许展梦，这才给了茶艺大师钻空子的机会。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马主任，不瞒你说，昨天我的情况，本来送到医务室就可以，但是我大嫂在我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就那么把我送回家了，我睡了挺久的，醒过来她人也不在...”

听到这话，马凤飞皱眉，这跟刚才许展梦过来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立马严肃道：“看起来你大嫂是借着你生病的事儿，消极怠工了，你放心，我肯定会如实填写考勤表。”

蒋青妍立马附和，“马主任，虽然许展梦是我大嫂，但是我也得实话实说，不能因为我们有亲戚关系就偏袒她。”

她看了一眼挂钟，笑意盈盈，“对了，马主任，我今天要选助理的事情，还得麻烦你帮我登记一下。”

马凤飞合上考勤本，“提起助理这事儿，刚才许展梦过来的时候说了，让我帮她登记，但我说得你本人亲自过来，青妍，你是打算选她吗？”


真是气死了！

许展梦打算出去透口气，来到楼外面，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小语？”许展梦试探着叫了一声，女孩回头，“妈？”

见常语手里提着麦乳精和水果，许展梦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走过去伸手，“你二爸也真是的，让你一个女孩子拿这么多东西，小根呢？你们俩在家里还好吗？”

常语却退后一步，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妈，确实是二爸让我来的，但...这东西不是给你的。”

许展梦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那这是拿给谁的？”

常语没回答，而是抿着唇不说话。

服装厂能让常语看的人除了自己就是蒋青妍，想到这里，许展梦刚消下去的怒火又重新膨胀起来。

“是你二爸让你拿东西来看蒋青妍？”许展梦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常语点了下头，声音怯怯的，“妈，二爸也是为了常家着想，你别生气。”

许展梦鼻子都要气歪了，语气也带着阴阳怪气，“常语，你还真是孝顺，但是你的心思是不是用错地方了？我才是你妈！”

常语不吭声，心里想的却是，就算是亲妈，不还是为自己前途着想，对孩子不管不问吗。

相比起来，二妈倒真是对她好的。

常语顿了顿，“妈，我还有事儿，先走了，我跟弟都挺好的，你不用担心。”

说完就提着东西小跑走了，生怕许展梦追来似的。

其实常语有心问一下自己亲妈，因为她不清楚蒋青妍的工作间到底在哪里。

但看许展梦那个脸色，常语又觉得，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策，不然她妈肯定要发火。

亲妈本就偏心弟弟，常语肯定要为自己打算，不可能事事都顺着她妈。

因此就算是违心，跟二妈献殷勤，常语觉得这事儿自己也必须得做。

况且二爸也确实慷慨，得知自己要来看二妈，买了不少东西。

常语觉得自己肩上担子更重了。

常语拎着东西绕弯，看见两个人走过来，其中一个正是蒋青妍。

“二妈！”常语的语气异常兴奋，提着东西跑过去。

苏小恩对常语是有印象的，那会儿下班的时候，看见三个孩子来接蒋青妍。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这个常语，一口一个二妈叫得特别甜。

而且还挽着蒋青妍的胳膊，十分亲热。

那会儿不明真相的苏小恩还以为这才是蒋青妍的亲闺女。

其实不只是苏小恩，厂里很多人都这么错误地认为过，蒋青妍解释了不少次。

不过这回，苏小恩发觉，蒋青妍刚才还带着笑的脸上，没了笑模样。

看起来十分冷淡。

“二妈，我带东西看你了，这些水果是二爸给你买的，这罐麦乳精是我用零花钱特意给你买的。”

常语笑着开口，她本就清秀，现在看着更是跟一朵小白花似的，光是那双眼睛就很惹人怜爱。

“青妍姐，那我先回去了？”苏小恩试探着问。

蒋青妍还没开口，常语又说话了，“你是小恩姐姐吧，经常听二妈提起你呢，小恩姐姐，你好漂亮啊！”

实际上苏小恩这名字还是许展梦说起的，每次说起，都带着些不屑。

常语记得最清楚的一句就是，“大学毕业没两年的小丫头，笨得跟什么似的。”

但常语就是有这个本事，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哪怕心里觉得苏小恩不怎么样，面上也能笑成一朵花。

被小丫头这么夸，苏小恩回以礼貌的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她还真不在乎能不能进服装厂，只要蒋青妍的家用交到位，赵白花可以自发阻止常家人出现在这个二儿媳妇的眼前。

“我得去找她问明白！”常振刚一巴掌拍在茶几上。

“你不许去找不痛快。”赵白花立起眼睛，看起来十分有压迫感，“我不管常语那丫头干嘛了，你给我消停点！”

“妈！”

“别叫我，你要还知道我是你妈，就听我的。”赵白花呲着牙，“先晾着她，等到了交家用的日子，我亲自去会会蒋青妍，如果她真有什么二心，我自然会大闹服装厂。”

听赵白花这么说，常振刚的心倒是放进肚子里了。

也是，老妈运筹帷幄，之前蒋青妍也做了保证，现在他跟蒋青妍闹成这样，也确实不适合再把关系僵化。

而且蒋青妍带着常悦住宿舍了，他眼不见为净，这样更好。

这样想着，常振刚终于不抬杠了，“妈，那我听你的。”

“早听我的就对了，你妈我还能害你？”赵白花斜了儿子一眼。

五天的时间稍纵即逝，很快到了星期一，也就是样衣评比的日子。

这次是无记名投票，随机选择了厂里的一百名员工，走进一间封闭的屋子里，看清楚里面的样衣后，拿起旁边的投票纸，在对应的样衣号码上面打勾。

最后的结果由叶谦和吴沁负责统计。

孙晓霞这几天除了做衣服，就是在厂里拉拢人心，哪知道李梅忽然变了规则，不是所有服装厂的员工都能参加投票。

而且投票的人也不知道这八件样衣到底是蒋青妍做的，还是孙晓霞做的。

把孙晓霞气得够呛。

还是许展梦在旁边安抚，孙晓霞才稍微消了气。

蒋青妍和苏小恩，以及孙晓霞，来到了李梅的办公室等待结果。

李梅这次很通情达理，“晓霞，你带的那个学徒许展梦，也可以进来。”

孙晓霞听明白了，李梅这是谁都不得罪。

但光是学徒两个字，听起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的。

孙晓霞摆摆手，“算了，总归还是我出力最多，许展梦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这是孙晓霞自己的决定，李梅没有说什么，而是对两个助理说：“把统计好的结果拿上来吧。”

吴沁递上结果，李梅推到桌前，以便蒋青妍和孙晓霞都能看得清楚。

结果是令人意外却又意料之中的，蒋青妍的四件样衣都获得了较高的票数。

蒋青妍看到结果，只是跟苏小恩相视一笑。

这是她们应得的。

“梅姐，这次你选的那些员工，都不专业，就说保洁的大姐，还有食堂大妈，她们能看得懂这里面的精髓吗？”孙晓霞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我建议重新投票，找专业的人来。”

“你只看到我随机选择的这些人，却没有看透背后的奥秘。”李梅语气淡淡的，“她们虽然不懂，但却能给出最直观的评价，每个女人都有选择自己喜欢裙子的权利，在我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公平的结果。”

李梅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这是我找厂领导进行的无记名投票，显示出来的结果，也是蒋青妍的四件样衣获胜。”

孙晓霞鼻子都要气歪了，“这、这不可能！”

“你可以说厂里员工不懂，但厂领导的眼光，还要继续质疑吗？”

李梅的语气变得严肃，孙晓霞不吭声了。

厂领导可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她还能再说什么。


开门的是齐艺菲的母亲，刘敏。

“刘大姐，我来看看艺菲。”

“哎，你是那天来过的蒋师傅，我听艺菲说起过你。”

刘敏迎蒋青妍进屋，蒋青妍询问道：“怎么出院了？身体检查都做了吗？”

“做了，没问题才出院的，艺菲也不爱在医院待着。”刘敏眉宇间带着愁色，“现在不能去上班，虽然是病假，但...”

刘敏没说出口，蒋青妍知道面前这位母亲的欲言又止。

原本可以当上助理，涨工资改善家里的生活，现在却都化为了泡影。

而且半年前厂里实行了新规定，病假原本在家休息，还给一半的工资。

但现在休病假的话，是一分钱也拿不到的。

所以这就让齐艺菲本来有希望的境况急转直下，心态上肯定会失衡。

“艺菲在屋里吗？”

刘敏点头，“这孩子比我还发愁，说想回去上班，但厂里的意思，怎么都得养好了，才能重新回车间，不然耽误干活。”

蒋青妍脚步很轻，“大姐，我去看一下艺菲。”

“好。”刘敏冲屋里喊，“艺菲啊，你领导来看你了。”

蒋青妍推开虚掩的门，齐艺菲靠在床边，见到是她，先是有些惊讶，而后又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青妍姐，你来了。”

“你的头怎么样？还晕吗？”

听到蒋青妍这么问，齐艺菲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医院没检查出什么异常，应该没大事。”

她看向床尾，用薄单子盖着的腿，长叹一口气，“只是脚腕的伤没好，现在也不能去上班。”

如果要是放在以前，这样的情况，好歹还能发半天工资，带薪休病假。

但现在躺在家里，可是一分钱都没有的。

蒋青妍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说：“头没事就好，脚腕的伤，休息一阵子就能缓过来了。”

“韧带撕裂，没个个把月好不了，我真是...”齐艺菲说着，似乎是在痛恨自己的不小心，重重地捶了两下枕头。

“那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厂里众说纷纭，关于齐艺菲从楼梯上摔下来这件事儿，已经传出了七八个版本。

现在也只有齐艺菲，能说清楚当时的情况。

齐艺菲闭起眼，有些痛苦地摇摇头，“都是我太着急了，当时梦姐催我，我又拿了一堆布料，没看清脚下的路，就...”

自打清醒过来，齐艺菲每每想到当时的情况，都想给自己两巴掌。

做事就不能稳当点？脚迈下去的时候就不能踩实了再迈到下一个台阶吗？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

而且这件事带来的连锁反应，除了休病假期间为零的工资外，还有就是，齐艺菲从孙晓霞的助理竞争中，彻底出局。

原本考核期就只有一个月，但现在齐艺菲都没有办法靠自己从这个屋子走出去，还谈什么助理的事儿？

一听许展梦催促，蒋青妍眉心动了动，“你有没有发现当时有什么异常？”

“异常？”齐艺菲皱起眉，似乎在回忆，最后摇了摇头，“是我太急了。”

她当时手上都是东西，也没有太注意周围的情况。

“艺菲，你先不要把自己的精气神儿弄得颓废。”蒋青妍看了一眼屋外，“你跟妈妈两个人，这个家还需要你撑着，你就是顶梁柱。”

齐艺菲眼圈有些红，自打父亲不在了之后，她就把自己活得像个男孩，小时候她可是最爱惜自己头发的人，但现在却剪了短发。

她明白，自己必须靠肩膀支撑起这个家。


小屋内，蒋青妍握着闺女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下。

常悦自然感受到母亲的不同，以往这时候，蒋青妍都在给姐姐或者弟弟辅导功课，她一向都是自己做完所有事。

也只有在拿回成绩单的时候，蒋青妍才会夸她几句。

妈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除了好好学习，就是要多多帮助姐姐和弟弟。

常语比她大一岁，但因为身体不好上学晚，所以两个人同年级。

过了这个暑假，姐妹俩就要一起上初一，也就是俗称的六年级。

常悦是以前三名的成绩直接升入初一的，常语的成绩平平，只能算得上中等。

至于常续根这个马上要成为五年级小学生的人，成绩连中等都算不上，不考倒数就算是烧高香了。

“妈，你今天...很不一样。”常悦话不多，不过她觉得，母亲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既然如此，还是自己先来打开话匣子吧。

蒋青妍用头贴了贴常悦的额头，柔声道：“小悦，你在学校一切都好吗？”

这些问题平时蒋青妍是不会问的，常悦也不会主动说，因为妈妈工作忙，空下来的时间还需要照顾爷爷奶奶，看顾他们三个孩子的学习。

因此蒋青妍能分给她的时间，少之又少。

“嗯，都好，我一向自己把自己管得很好。”

听到女儿这话，愧疚沾满蒋青妍的胸腔。

是啊，常悦就是这么懂事、这么乖，什么事情都做得很好。

有这样的女儿，她不知道好好关心，反而去关心那两个狼崽子。

说是被下了降头都不为过。

蒋青妍深吸一口气，摸着女儿的头发，“小悦，妈妈如果说想要带你单独出去，离开这个家，你愿意吗？”

女儿一向非常自立，不像常语那样嘴甜，对着常利国和赵白花撒娇卖乖，也不像常续根是个巨婴，什么都需要人递到嘴边，奸懒馋滑。

所以蒋青妍其实没有见过女儿很依赖谁，也可能是性格和环境的影响，让常悦早早就知道自立，不去依赖其他人。

但血浓于水，蒋青妍不确定常悦对于常利国赵白花，以及那个渣爹常振刚究竟有多少感情。

常悦的目光有些懵懂，不过还是开口询问：“妈妈，你是跟爸爸生气吗？还是生大娘的气？”

蒋青妍耐心解释道：“妈妈不是生气，而是想通了一些事情，你现在还小，可能不太懂，以后妈妈会慢慢告诉你，但现在妈妈的工作可以养活我们两个人，我们搬出去自己住，会比现在生活得还要好。”

常悦从蒋青妍的目光中读出了坚定的意味，她心里想，妈妈应该是一定要离开的。

如果自己不跟着妈妈离开，那么妈妈就算独自一人，也不想再留在这个家里了。

虽然常悦不明白蒋青妍的坚决，但她可以理解。

常悦轻轻点头，“妈妈，我愿意跟你一起，我们两个人也可以把日子过好。”

女儿比想象中还要懂事，而且做决定的时候，也一点不会犹豫。

蒋青妍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既然这样，妈妈还要告诉你一件事。”

对上常悦的目光，蒋青妍认真开口，“那就是我会跟你爸爸离婚，彻底跟这个家断了一切关系。”

离婚这个词对十几岁的小孩子来说是很敏感的事情，蒋青妍也知道，但现在她必须要带女儿一起离开。

上辈子的悲剧绝对不能再重演，不然她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她和女儿，都必须好好生活，拥有美好的人生。

常悦抿了抿唇，思考了一会儿，伸出左手，放在蒋青妍握住她的右手上。

“妈，我都听你的。”

蒋青妍紧紧抱住了女儿，“好，有你这句话，妈妈什么都能做到。”

隔壁的屋里，常语踢了一脚正在晃凳子的常续根。

不偏不倚踢在凳子腿上，常续根差点摔了一个趔趄。

“姐，你干嘛啊？”常续根皱起眉，满脸不高兴。

常语搅着头发，“你觉不觉得二妈跟变了个人一样？”

“她今天确实挺吓人，怎么，你要说她被鬼附身了吗？”

常续根不以为然，反正再怎么说，亲妈都有办法让他们继续留在爷爷奶奶家。

这里是爷爷奶奶的家，一家之主是爷爷，就算二妈赚钱再多，也越不过爷爷去。

常语一听这个蠢弟弟就是没往心里去，也是，他们之前的待遇太好了，衬得常悦都像个外人似的，好像死了爸寄人篱下的不是他们姐弟俩，而是常悦。

但二妈的眼神，常语想起来还觉得打哆嗦。

好像阴曹地府的索命鬼一样。

见常语发呆，常续根觉得这个姐姐实在是小题大做。

他出门上厕所，看见柜子上的两瓶罐头，舔了舔嘴唇。

常振刚碰巧刚进屋，看见常续根盯着罐头，赶紧走过去，拿下来拧开。

“来，小根，吃这个。”

“谢谢二爸。”

常续根很满意，二爸打开的是新的那罐，而不是常悦吃过的。

他才不想吃别人吃剩下的，以前要是有罐头，那也是他第一个吃，之后是常语，最后才能轮到常悦。

今天反过来了，常续根意见很大，但他没法说，只能在心里记仇。

好在虽然二妈发疯，但二爸还是向着他的。

常续根大口吃着罐头，还咕咚咕咚喝着罐头水，没一会儿，罐头瓶就见了底。

只剩下两块小黄桃。

常振刚皱眉，想教育一下儿子不能这样，长辈在面前得让一让，都马上五年级的学生了，还能没学过孔融让梨吗？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难以启齿。

算了，今天儿子估计也被蒋青妍给吓到了，吃就吃吧。

常语在屋里头听见罐头瓶砰地落在茶几上的动静，推门出来，看见常续根面前的罐头瓶已经见了底。

而她二爸正用勺子挖着罐头，把仅剩的两块黄桃其中的一块往嘴里送呢。

“二爸，我...”

常振刚把黄桃塞进嘴里，才放下瓶子，“小语啊，出来洗漱？”

“不是，二爸，我也想吃。”常语知道这时候不用迂回战术藏着掖着了，再不开口，剩下那一块也都得进她二爸的嘴里了。

再一看常续根那个酒足饭饱的样子，就知道这瓶罐头都让蠢弟弟给吃了。

真是浪费，此刻常语觉得老师提过的一个词特别贴切，暴殄天物。

常振刚尴尬地放下勺子，“那过来吧，这些都给你。”

虽然是剩下的，但也算是稀罕东西，常语走到常振刚身旁坐下，用勺子挖起黄桃，送进嘴里。

果然甜丝丝的，太好吃了。

正在此时，蒋青妍打开门，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见三个人和空了的罐头瓶，她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我刚才的话你们都当耳边风了？”


“不用说那么多，我大概能知道，这事跟许展梦脱不了关系。”

以前蒋青妍跟孙晓霞的火药味虽重，但都是良性竞争。

现在到了这种地步，李梅深知，里面肯定有许展梦的从中作梗。

“许展梦是你大嫂，也是你带进咱们厂来，用心栽培的人，怎么忽然...”

李梅的疑问，也是厂里很多人的疑问。

也有人在背后说蒋青妍不讲情面，连家里人都可以随时踹开，功利心十足。

但只有蒋青妍知道，流言蜚语无法动她分毫，继续跟许展梦虚与委蛇，才是最危险的事情。

所以她选择了这种看似冲动的方法，实则是为了彻底斩断跟许展梦的联系。

“梅姐，这事我不方便说太多，总归有些话是难以启齿的，不过我有我自己的标准，不会因为这个影响工作。”蒋青妍顿了顿，“但设计图的事情，终究是我失察。”

李梅摆摆手，“算了，我也知道孙晓霞打得什么主意，不过像你说的，我也有我自己的标准，那就是样衣最终呈现的效果。”

“梅姐，我知道怎么做。”

“那就好，青妍，你是一个做事情很有章法的人，我很欣赏你，加油吧。”

李梅能这样鼓励自己，蒋青妍自然是感激的，她重重点头，“谢谢梅姐，我会更努力。”

蒋青妍拿着李梅给两张设计图走到楼下，看见苏小恩在等她。

“青妍姐，怎么样？”苏小恩的脸上写着担心，生怕蒋青妍被李梅批评。

“没事儿，梅姐也清楚里面的门道。”蒋青妍安慰道。

苏小恩满脸愤慨，“都是那个许展梦，肯定是她干的！”

“咱们不说这个。”蒋青妍晃了晃手里的设计图，“现在最主要的是这两件样衣，五天的时间对咱们来说也有些紧，回去就开始干活吧。”

苏小恩郑重点头，“嗯，一定要把孙晓霞那边比下去。”

蒋青妍想了想，只是这样一来，她去法院的事情得等到评比后了。

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快点制作出样衣，其他的还真得往后放放。

孙晓霞这边，回到工作间，把门一关，就开始数落许展梦。

“你不是说你盯得好好的绝对不会出岔子吗，今天让李梅挑出来那么多毛病，许展梦我是真的好奇啊，你在蒋青妍手底下都学了啥？”

许展梦羞愤难当，她不是没学，而是天赋不如其他人，再加上入行的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有些勉强。

但这些理由怎么能跟孙晓霞说呢？

原本想着这次稳了，把蒋青妍的家都偷了，趁着这股东风，能让孙晓霞再提一次助理的事情。

现在全完了，没黑天没白夜干了好几天，最后连李梅工作间的门都进不去。

许展梦也气得不轻。

可是没办法，许展梦现在必须依附孙晓霞，才能最快速地达到目的。

不然从学徒熬，那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霞姐，消消气，现在重要的还不是样衣。”许展梦开始分析利弊，“蒋青妍那边肯定开始了，咱们不能落下。”

孙晓霞翻了个大白眼，“用你说，闭眼睛我都能做得出来，行了，这边没你什么事儿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那我先出去了，你随时叫我。”许展梦低眉顺眼，从工作间出来。

靠在墙边，许展梦的谄媚不见了，换上了一副阴冷的面容。

这个孙晓霞，还真是会推卸责任，无能狂怒。

但凡还有第三个选择，许展梦都不会这么哄着捧着孙晓霞这个老女人。


蒋青妍看见许展梦，挑了挑眉。

没想到许展梦还真是豁得出去，看这个绿茶大嫂来的方向，就是多人宿舍楼。

都这样了，还不回常家，看起来也是不想被缠上，当大冤种。

“你是不是住在我原来的屋子里？啊？”

许展梦想要控制情绪，但面目都变得狰狞，抓着蒋青妍的胳膊质问。

蒋青妍甩开许展梦的手，“宿舍是厂里分配给我的，我的职位住在单人宿舍里是绰绰有余，你在这里叫唤什么？”

许展梦简直恨死了，这个蒋青妍给自己这么多罪受，现在竟然带着小孽种优哉游哉地搬进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宿舍。

凭什么？

见许展梦抬手，蒋青妍一点也没有躲，而是反手抓住了许展梦的胳膊。

“这可是宿舍区，你在这里打我，算什么，恼羞成怒？”蒋青妍勾唇，语气里满是讽刺，“因为没当上助理，所以在这里对我胡搅蛮缠，你猜我要是告一状，你还能不能在这里待？”

许展梦这会儿冷静下来，甩开蒋青妍的手，“我做事还不用你提醒，我只是找你问个明白，现在清楚了，就是你占了我的宿舍！”

蒋青妍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会颠倒黑白的人，觉得真是好气又好笑。

这个许展梦，胡搅蛮缠的本事不小。

这会儿倒是不装那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了，也不扮可怜，自私的本性显露无疑。

“我不跟你计较，但蒋青妍，你也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退缩。”

许展梦想到孙晓霞的话，又重新硬气起来，“早晚有一天，你得求我。”

蒋青妍嘴角勾了勾，带着嘲讽，“是吗，那我拭目以待。”

说完，蒋青妍就拉着常悦离开了。

而常悦自始至终也没有跟许展梦打招呼。

许展梦愤愤地看着母女俩的背影，大的不好教坏小的，她倒要看看这两个人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对了，常家还不知道怕是还不知道这件事。

既然这样，许展梦也不介意去把水搅浑。

天色已晚，常振刚听见敲门声，披了件衣服出来，打开门，却看见来人是许展梦。

“你怎么来了？”常振刚见许展梦眼角挂着泪痕，急忙把人迎进来，“出了什么事儿？”

许展梦用手指擦了擦眼角的泪，可怜兮兮地看着常振刚，“我...这事儿不知道该找谁去说...”

赵白花从屋里走出来，看见许展梦那样子，脸霎时间就耷拉下来了。

就这种惯会装可怜的女人，不仅把她大儿子迷得团团转，还给小儿子也整得五迷三道。

这在古代那不就是狐狸精？

“你来干嘛的？”赵白花两步跨过去，坐在了常振刚跟许展梦中间。

“妈，我...我是来告诉你们一件事儿。”

赵白花摆摆手，“你要是说你弟妹的事情，那就是多余，我知道她带着孩子搬到厂里宿舍去住了，但人家有那个资格，你不要说三道四的。”

许展梦准备好那一肚子卖惨的话，在听见赵白花这句话之后，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常振刚皱眉，“妈，大嫂肯定是遇到了难处才过来，你干嘛这么说？”

“我说什么了？”赵白花一巴掌拍在常振刚的后背上，“你自己的日子过成那样，媳妇都带着孩子走了，现在还掺和你大嫂的事儿，我发现你心思没用在正地方啊？”

常振刚被赵白花的话说得有点心虚，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有底气，“妈，大嫂也是咱们家的人...”

“行了，我还能不知道轻重？”赵白花斜了一眼儿子，接着看向许展梦，“老大媳妇，正好你来了，我就直说，小根养在这里，我没意见，但是小语一个姑娘家的，现在老二媳妇不在，我顾不过来，你最好也领走。”

许展梦一听，有些慌了，硬挤出一个笑，“妈，你怎么这么说，小语在家不会添乱的，她那么乖...”

“得得得，女娃子我是顾不上，我也不说那些虚的，我就是重男轻女，你闺女在我手底下捞不着好，所以你就带走。”

赵白花语气里满是不耐烦，这个许展梦，占便宜占惯了，现在还想把拖油瓶一直放在常家。

就连蒋青妍都知道把闺女带走，之前许展梦住着单人宿舍，照顾俩孩子费事，带一个丫头还是绰绰有余吧。

这一点上，大儿媳妇就是不如二儿媳妇懂事儿。

许展梦脸色白了白，看向常振刚，语气里带着点哀求的意思，“是这样的，我的单人宿舍被弟妹抢走了，现在住在四人宿舍里，别说带孩子了，今天我带了些行李过去，宿舍的人还说我占了她们的地方呢，这样的环境，我怎么可能再带一个孩子过去啊。”

常振刚刚要开口，赵白花就摆摆手，“别说这个，你住单人宿舍的时候，地方那么大，你也没说把孩子接过去照顾，工作忙能有多忙，你一个学徒，忙得过人家打版的大师傅？”

许展梦感觉赵白花就是故意打她的脸，偏偏这些话全都在点子上，她根本无法反驳。

她的眼神望向常振刚，希望对方能替自己说话。

常振刚自然不能让心爱的大嫂为难，立马开口，“妈，这情况能一样吗，现在大嫂都那么难，青妍也不说帮一把，反而还抢了大嫂的宿舍，这情况咱们得去反映一下！”

“反映个毛！你是真傻了！”赵白花跳起来，两巴掌打在儿子的胳膊上，疼得常振刚吱哇乱叫。

赵白花指着儿子的鼻子，“我告诉你，别在这里乱掺和，要是你媳妇没地方住又回了家，那可就是两张嘴，咱们家没有那么多饭，到时候你带着常语那个死丫头立马滚出去，给你媳妇和常悦腾地方！”

常振刚咽了咽口水，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妈，你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我也不能真的去...”

许展梦立马装作大义凛然的样子开口，“虽然弟妹抢了我的单人宿舍，但她带着孩子也不容易，我能理解，等我之后工作上有了成绩，自然也会有单人宿舍的，那时候我再接小语过去也不迟。”

这是许展梦的缓兵之计，她自然不会接女儿过去，但看婆婆这一言九鼎的样子，她不得不暂时说一些软乎话。

哪成想，常语和常续根的屋门开了，常语站在门口，眼里挂着泪。

“二爸，奶奶，你们不要我了吗？”